钟宴笙(💊)对(👹)画舫那晚的记忆已经很(📜)模糊了,现在回忆一(👽)下,只(🍃)记得疼和(😋)累了,回去之后,他难(🎖)受(👸)了(🐝)好几(🦑)天。
(🦍) 钟宴笙欣慰(😛)地轻(👩)轻抚摸着萧弄的头(⤴)发,安(🦕)抚着他濒临(🌌)爆(🎚)发的头疼与怒火。
(📛)钟宴(🛅)笙站起来,莫名其妙(😜)生(🎶)出几分(🍡)不舍,又朝萧弄望(🔍)了眼,擦身离开的(🛃)瞬(🆕)间,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(🔪)抓过去(🏸),不轻(🍍)不重地顺着(⏪)他的每根手指都捏了把(🎢)。
(🌓)钟宴笙得以(👸)缓过来(🏽)点神,还以为萧弄是良(📗)心(🦒)发现了,呆(🤧)滞了片(✅)刻,乖(🙃)乖地去亲萧弄(🚋)的嘴(🚽)唇,希(🈸)望他能看在他能再温柔一些。
可(🎺)能是因为想出了挽救(🍔)侯(🥅)府命运的办法,这一(🙍)觉总算没再被噩(📴)梦(🌛)缠上,难(✍)得(♉)安安稳稳(🐮)地睡了一觉。
视频本站于2025-01-22 06:26:45收藏于/影片特辑。观看内地vip票房,反派角色合作好看特效故事中心展开制作。特别提醒如果您对影片有自己的看法请留言弹幕评论。
片头的主题,人物设定,人物作用,人物表情,人物对话,剧情发展,结尾一秒,切换到春晚式的结尾,完全是好莱坞式的。但总体来说《日本舰船入侵领海》完成度是很高的,希望技术进步,整体水平提升后,能诞生更多的原创作品,无论是题材、设定还是故事。
我喜欢看电视剧电影。《日本舰船入侵领海》这部电视剧给我的感觉有两点。第一, 见钟宴笙走了,淮安侯的视线落到钟思渡身上,冷不丁开口:“昨夜偷听到了?” 渣浪@一窝端准备搞个抽奖,抽抽养狼的to签和其他小礼物(审核看清楚是抽奖不是宣传别的),大家有兴趣可以参加下~ 第100章 番外一:后续 萧弄醒了。 笼罩在朝臣们头顶上的乌云好像又回来了,京城里登时一片愁云惨雾,高门贵族们心惊胆颤,生怕好不容易重归安定的京城,又被这位定王殿下搅合得乱起来。 虽然京城的确是这位定王殿下救下的,可见今黑甲军就在城外,萧弄又待在宫里迟迟不走,万一他老人家兴致上来了,突发奇想,想当摄政王呢? 不过和群臣揣测的不一样。 定王殿下醒来后,显然对当摄政王没什么兴致。 兰清殿还没重修完毕,钟宴笙还待在暂居的明晖殿里,暖阁的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羊绒毯子,萧弄懒懒托着下颌,衣襟微敞,胸膛上裹着绑带,乌发披散,额上也还缠着一圈绑带。 难为定王殿下这副姿态,还能气定神闲,斜靠在书案旁侧,深暗的蓝眸含笑盯着衣袍齐整、乖乖跪坐在书案前的钟宴笙。 刚登基的小陛下看奏疏看得焦头烂额,但还是很努力地在认真看,侧容神秀清隽,长睫一眨一眨的,刮得人心口发痒。 萧弄的嗓音拖长,今日第十三次呼唤钟宴笙:“迢迢。” 钟宴笙立刻搁下笔,挪到萧弄身边,伸手小心揉了揉他的脑袋,眼底满是担忧:“是不是又哪里疼啦?一会儿请楼大夫再来看看。” 自从萧弄前天醒来后,每天浑身都在疼。 太医开的药、楼清棠开的药,都不顶用,非要钟宴笙亲亲摸摸才能好。 湿润朦胧的气息拂来,萧弄享受地微微眯起眼,点了点脑袋:“头疼。” 钟宴笙低下头,隔着绑带,在他额心上亲了一下。 萧弄坐起来:“胸口疼。” 钟宴笙又低头亲了亲他的锁骨。 萧弄:“腿也……” 趴在另一侧的踏雪像是忍无可忍,发出低低的吼声,打断了萧弄的这疼那疼。 钟宴笙反应过来,红着脸轻轻打了他一下,板着脸学萧弄的语气:“不要撒娇。” 萧弄一乐,把说完就想跑的钟宴笙捉进怀里,他的力道不大,但钟宴笙顾忌他满身的伤也不敢乱动,只能乖乖趴在他怀里,任由萧弄肆意摩挲。 “小陛下可真是翻脸无情啊,”萧弄的手抚在他的后颈上,慢慢揉弄,“前些日子趁着本王昏迷,偷亲偷摸了本王不知道多少次,本王一醒,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了。” 钟宴笙的耳根瞬间发烫,结结巴巴起来:“你、你知道啊……” “我还知道小陛下晚上经常把脑袋埋在我胸口偷偷哭,”萧弄的指腹摩挲了下他的眼下,“把本王的绑带浸湿了都不知道换。” 钟宴笙的脸登时烧得厉害,埋下脑袋不敢吱声。 那段时间京城真的太乱了,哪怕有几位辅政大臣辅佐,他也疲乏得很,萧弄还一直昏迷不醒,情况也不太好。 他白天强撑着见完外人,回来就忍不住缩在萧弄怀里掉眼泪,第二日抹抹眼睛,又撑着出去见人。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发生的事太多,钟宴笙现在回想起来,只感觉那段时间跟在梦里似的,具体的感知都记不清了。 萧弄边说边低下头,噙着笑意在怀里的少年泛红的眼皮上亲了亲:“乖乖长大了。” 钟宴笙有点害臊,可是被萧弄夸了,又有些高兴,偷偷抬起眼睛看萧弄,耳边便传来低低的笑声,唇瓣被分开,湿重的吻落了下来,一如既往的充满了侵占欲。 二月份了,地龙已经停了,炭盆也撤去了,但钟宴笙还是被亲得浑身发燥发热,迷迷糊糊起来,直到暖阁外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。 钟宴笙中午才传召让人进宫的,听到声音,顿时慌起来,想从萧弄怀里爬出去,可是萧弄有心戏弄他似的,负担咬着他的舌尖不放,还伸手在他腰上揉捏了把,慌忙中钟宴笙不小心咬破了他的舌尖,分开唇瓣时喘息还很重,柔软的唇抹了胭脂似的,红得厉害。 萧弄眯起眼舔了舔唇角,望着他的眸色露出熟悉的深浓颜色。 钟宴笙脸红耳赤,别开脑袋。 外面的脚步声停下,冯吉的声音随即响起:“陛下,萧闻澜、楼清棠与淮安侯世子求见。” 钟宴笙平稳下呼吸,飞快伸手柄萧弄松松垮垮的领口拉好,才咳了一声开口:“进来吧。” 一群人进了屋,刚要行礼,钟宴笙抬抬手:“不必多礼,没有外人在,诸位不必拘束。” 原本还有点微微拘束的萧闻澜立刻就放开了,奔到萧弄面前嚎:“哥啊!” 萧弄眼皮都没抬一下,把踏雪当做了垫子,懒洋洋地靠在踏雪身上,随手柄玩着桌上的小山雀木雕:“闭嘴。” 萧闻澜抖了两下,老实闭嘴。 楼清棠知道钟宴笙叫自己来是做什么的,上前给萧弄搭脉诊察,眉毛拧来拧去,露出个古怪表情:“陛下,定王殿下是不是又哪哪都疼了?” 钟宴笙点点脑袋,紧张得呼吸都屏住了:“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啊?” 楼清棠张嘴刚要说话,被萧弄不咸不淡扫了眼,顿了一下,大声道:“没有!定王殿下体质好过寻常人,躺了一个多月,每日精细养着,再大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。草民给您留几根针,他要是再说哪儿疼,您就使劲扎他那儿!” 萧弄:“……” 楼清棠飞快退开,皮笑肉不笑:“定王殿下,当着小陛下的面,草民可不能犯欺君之罪啊。” 钟宴笙狐疑的眼神落到萧弄身上。 萧弄镇定:“陛下,你信我还是信他?” 钟宴笙思考了下,朝楼清棠伸出手:“把针给我吧。” 萧弄幽幽叹了口气,转而望向眼巴巴的萧闻澜:“听展戎说,你射死了安王?” 萧闻澜底气不太足,在他哥面前还是会紧张得冒汗,舌头打结:“好、好像……是我。” “当年二叔的射艺亦极佳。” 萧弄站起身,因为披散着长发,又只罩着件苍蓝色宽袍,看上去姿态散漫极了,语调却很正经:“他若是知道,会很欣慰。” 萧闻澜这么多年来,第一次被崇拜敬畏的堂兄夸赞,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,嘿嘿笑了一下。 萧弄看了看萧闻澜,略微出神了一瞬,想起九岁他被亲卫拚死护送回京那年,幼小的萧闻澜抱着他的腿,嚎啕大哭着要爹爹的样子。 他拍了拍萧闻澜的肩膀,笑了笑:“喜欢那把弓吗?” 萧闻澜被拍得浑身一震,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,赶紧回答:“喜欢!” “送你了。” 萧闻澜完全没想到萧弄会这么说,又惊又喜:“真、真的吗?哥?真的送我了?” 萧弄收回手,挑挑眉:“不想要就算了。” “要、要的!多谢堂兄!” 楼清棠跟萧闻澜你一言我一语的,暖阁里的气氛很快活泼起来。 只有钟思渡沉默地站在一侧,始终没有开口。 钟思渡受裴泓胁迫,做过一些错事,但也是他送来密道图,暗中发信去太原求援,算是将功抵过了。 那些过往的事钟宴笙没有揭出来,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,但凡做了,就会让人知道,风声传出去,淮安侯怒不可遏,将钟思渡拧到祖祠下跪下,抄了几日家法,上书钟宴笙,请求降罪。 钟宴笙一直搁着没处置钟思渡,就是在思考最好的解决之法。 钟思渡虽然害过他,但也是从前了,景王安王入京后,为了帮他,钟思渡也冒险做了许多。 但若不处置钟思渡,朝廷内又会有不满,觉得他在包庇钟家,淮安侯亲自上述恳求降罪,也是不想祸及钟家,还连累钟宴笙。 等兴冲冲的萧闻澜和落井下石留了把针的楼清棠离开后,钟宴笙才开口:“钟思渡。” 钟思渡垂下眼睛,知道钟宴笙大概是要宣布如何处置自己了:“陛下。” 钟宴笙道:“二月初九的春闱,你可准备好了?” 钟思渡愣了一下,终于抬起了头。 钟宴笙已经想好了,以钟思渡的能力,哪怕不能进殿试,也能中进士,入选翰林,但他不准备让钟思渡进翰林院。 届时将钟思渡“罚”去个偏远些的地方做知府,也能堵住大部分人的嘴了。 萧弄抱着手靠在一旁,并不开口打扰钟宴笙处事,眼底含着笑意。 去年初见时,钟宴笙惊惶地落进了他的院子里,沾着满身花瓣,懵懵懂懂的,像只孱弱又漂亮的小雀儿,需要人仔细护在掌心里。 如今他护在掌心里的小雀儿已经能挥起翅膀飞起来了。 萧弄不想干扰什么。 他只需要安静地等在原地,他的小雀儿又会落回来,亲昵地在他怀里打滚。 钟宴笙搬出从萧弄那学来的冷酷神色:“朕知道你才学不俗,春闱便不要叫朕失望。” 钟思渡张了张口,干涩地应了声:“是。” 钟宴笙不用把话说全,以钟思渡的心思敏善,已经通过这几句话,大概猜出钟宴笙的意思了。 “回去好好准备会试吧。” 钟宴笙咳咳一声,见钟思渡转身走了,突然又忍不住好奇问:“你真的觉得我很笨,不想当我的哥哥吗?” 钟思渡的脚步顿时滞住。 钟宴笙歪歪脑袋,体贴地没有再为难他:“下去吧。” 萧弄的眉梢微微扬起,看钟思渡似有些仓促地离开了,伸手在钟宴笙柔软的脑袋上揉了把,语气莫名:“迢迢,又是景王哥哥,又是世子哥哥的,你到底有几个哥哥?” 钟宴笙头皮发麻,心虚了一下:“我、我当然只有哥哥你一个哥哥呀!” 萧弄悠悠叹了口气:“头又开始疼了。” 钟宴笙举起楼清棠留给他的针:“要我给你扎一下吗?” 萧弄捏了他一下:“一点都不乖了。” 钟宴笙偷偷笑了一下,垫起脚飞快在萧弄脸颊上软乎乎地亲了一下:“还有好多奏疏没有处理呢,哥哥你不帮忙就算了,不要添乱啦。” 萧弄摸了摸脸颊,嘴角勾了勾,跟着坐下来,看钟宴笙又满脸愁苦地开始翻奏疏,带着笑意开口帮忙:“两广总督每月都会发来这么一封前言不搭后语的玩意儿,略过即可。” 钟宴笙松了口气,放下那本令人头大的奏疏,重新拿起一本。 萧弄从前待在文渊阁里,跟着其他阁臣一起看奏本,虽然很少发言,但事事都在心里,经验十分老道。 在萧弄的协助下,钟宴笙的速度也快了点,也没注意到,他整个人已经不知不觉地被萧弄按到了怀里。 萧弄的下颌抵在他的脑袋上,说话时胸膛微微颤动,随意把玩着他的一缕头发,侃侃而谈,从容不迫,钟宴笙不免失神了一瞬,又拿起一封奏本,翻开之后没听到萧弄说话,才注意到这上面写的是什么。 是礼部侍郎的奏本,恳请钟宴笙早早立后纳妃,开枝散叶。 钟宴笙不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奏本了,但之前他都是悄悄么么处理掉的,明晃晃落到萧弄眼前,还是第一次,顿时如被火燎,啪地将奏本反盖到桌上,心里惴惴:“哥哥……” 半晌之后,头顶传来一声轻叹:“陛下是要弃了本王这个糟糠之妻了。” 踏雪毛茸茸的大脑袋也凑过来,灰蓝色的眸子很幽怨似的,拱了两下钟宴笙,钟宴笙手忙脚乱推开踏雪,脸都红了:“胡说八道什么呀!” 萧弄箍着他的腰,语气低且柔,彷佛很失落:“否则陛下为何迟迟不履行婚约呢?本王待字闺中多年,都没人记得我们的婚约,敢上这种奏疏了。” 礼部的老头,想死是吧。 钟宴笙被他乱七八糟的话哄得也乱七八糟的,晕乎乎地执起笔保证:“我、我这就解决这件事,叫他们以后不上这种奏本了……” 萧弄早上还头疼腿疼胸疼手疼的,这会儿好像哪儿都不疼了,双臂微微一用力,就将怀里的人抱了起来,放到暖阁的炕床上。 他高挺的鼻尖低下去,亲昵地和钟宴笙鼻尖相抵着,蓝汪汪的眸子如深湖般,嗓音发哑,低低诱哄:“处理他们做什么,陛下先处理处理我呗?” 钟宴笙的腰带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了,抓着了他的袖子,身体却在熟悉的气息里软得一塌糊涂,只有细长的指尖紧得发白,咬着水红的唇瓣,呼吸短促,半晌才颤声道:“你的伤……” “不要紧。” 萧弄看着温柔款款的,眼底却已经显露出了极重的贪欲与占有欲,舔吻过他的耳垂,气息粗沉:“乖乖,放松些。” “还有奏章没处理……” 萧弄继续哄他:“就一小会儿,很快的。” 钟宴笙眼睫湿湿的:“真的吗……” “真的,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?” 钟宴笙犹豫了下,他向来都是拒绝不了萧弄的求欢的。 萧弄叼着他的时候,就像野兽叼着自己的猎物,含在嘴里,舍不得松开一分。 片刻后,他脸红红地点了点头:“那、那就一会儿哦。” 然而钟宴笙很快就后悔了。 萧弄昏迷了多日,他忧心深切,以至于都忘了萧弄本性有多恶劣,在其他的地方,定王殿下的确是千金一诺,但在某些方面,压根没几句真话。 饿了许久的凶兽哪舍得放过到嘴的肉,不把钟宴笙吃得渣都不剩都是怜惜了。 他浑身热汗,靠在大迎枕上,脑子里的意识已经散了,恍恍惚惚感觉屋顶好像在晃,隔了会儿才意识到,不是屋子在晃。 钟宴笙委屈又生气,含着泪使劲在他肩上咬了一口。 那双幽蓝的眼眸深得叫人不自觉沉溺,英俊的容色惑人,长发披散下来,像极了吸人精气的精怪,低笑着鼓励他:“迢迢,再用力点。” 浑浑噩噩里,钟宴笙算是想明白了。 朝臣们都在担心萧弄明火执仗,当起摄政王。 可是萧弄哪儿想当摄政王呢,他嫌麻烦。 定王殿下如今的心愿,显然只是想当陛下的狐狸精。 第101章 番外二:生病 九日的春试结束后,礼部又忙碌一个月批卷,中间京中的议论风向从“定王一直待在宫中必是贼子野心”,逐渐变成了“小陛下英明,将定王囚困在宫里不出”,又在放榜前两日变成了“榜首究竟会是谁呢”。 反正京城的贵人们总有说不完的八卦闲话。 礼部贡院整好了成绩,通报上载,先呈上来给了钟宴笙看,再准备放榜。 礼部侍郎最近老是无故倒霉,延了两天来送文书时,跨进崭新修好的兰清殿,经冯吉引导一进书房,就开始吹胡子瞪眼。 定王这厮,整日衣冠不整,有如孔雀开屏地待在小陛下身边,也不知存的什么心思! 萧弄搬了张椅子,披着身翠蓝色的袍子坐在钟宴笙后侧,墨黑的发仅用条发带束着,手肘抵着太师椅的扶手,掌心托着腮,瞧着悠悠散散的。 听到有人进来了,也只是略微抬了下眼皮,看见是礼部侍郎,眼底露出三分熟悉的要笑不笑,深蓝的眸子深湖般,叫人不敢迎视。 小陛下未满十九,坐姿规规整整的,看上去十分乖巧。 倒是萧弄坐在那儿的气势,不像个被囚禁的异姓王,倒像只懒洋洋地趴在猎物旁的凶兽。 果然是狼子野心!幸好被小陛下困在了宫里! 可怜小陛下孤身一人,周旋这般危险人物…… 礼部侍郎老脸绷得更紧,规规矩矩向钟宴笙行了一礼,呈上贡院整理好的名单成绩。 冯吉将名单捧上来,钟宴笙打开一看,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钟思渡的名字,赫然位列榜首。 他心里顿时又是欣慰又是放松,小小地吐了口气。 待复试结束,下月殿试结束,他就准备将钟思渡放到京外了。 在其他人眼里这或许是流放般的行为,但地方是钟宴笙拉着萧弄精挑细选的,以钟思渡的才干,不过几年必然能有所为,调回京城指日可待——他为此还被拈酸吃醋的萧弄折腾了两晚上。 萧弄托着腮,抬眸瞄到钟思渡的名字,哼笑了声:“满意了?” 钟宴笙听他鼻音好像有点重,回头眨眨眼看他:“你是不是有些受风寒啦?” 暮春三月,乍暖还寒的,萧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,仗着自己体质好,每天都懒懒散散的,衣服都不好好穿。 相比之下,钟宴笙就很小心了,他小时候身体不好,长大了底子弱,容易生病,尤其在春夏交际时,老是风邪入体病个几日,对待自己就小心翼翼的,裹了好几层。 萧弄晚上就边剥他衣服,边笑他是小笋。 萧弄神色正常:“怎么可能。” 钟宴笙哦了声,转回头就撞上礼部侍郎痛心疾首的眼神,咳咳一声,小脸严肃:“朕都过目了,放榜吧。” 礼部两位侍郎,就这位陈大人最啰嗦,钟宴笙的示意他离开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,但老头还是站在远处唠叨:“陛下,过了明年,您就要及冠了,该是定下后妃人选的时候了……” 钟宴笙催他快走,就是怕他又提这个,一听他又提起来了,漂亮的容色一沉,隐隐颇有几分声势:“怎么,朕刚继位不久,你们就要对朕指指点点了?” 这顶帽子太大,礼部侍郎登时脸色微白,嘭地跪下:“微臣逾越!” 钟宴笙的脸色又柔和起来,语调轻软:“其实后位人选,朕心里已有数,陈大人心急朕可以理解,但可别比朕还急。” 这位小陛下的确没有看上去那么软和,礼部侍郎擦了把汗,刚想再说话,就听到萧弄似乎笑了一声。 定王一笑准没好事,礼部侍郎不敢再留:“微臣告退。” 人一走,钟宴笙还没扭头跟萧弄抱怨这群人麻烦,就听到萧弄打了个喷嚏。 钟宴笙眨巴眨巴眼:“……哥哥,你是真的生病了吧?” 萧弄拧了下眉,坐姿正了正,嘴硬得厉害:“怎么可能。” 钟宴笙凑过去摸他额头:“你给我摸摸。” 萧弄非常自然地抓着他的手,落到自己的胸腹上,相当大方:“摸吧。” “……” 钟宴笙忍不住摸了一下,顺着春衫摸到底下块垒分明的薄薄的肌肉轮廓,跟被烫到了似的,指尖缩了一下,小声笃定:“你就是生病了。” 萧弄转移话题,挑了下眉:“我方才听到陛下说,心里已有后位人选?” 钟宴笙有些生气,又觉得好笑:“萧衔危!” 他怎么这样啊! 上个月醒来的时候,没病也要装病,整日里黏在他身上,要他补偿吃黑芝麻小汤团,要将他吃干抹净似的。 等到真生病了,就硬要装没病。 什么毛病! 钟宴笙跟萧弄大眼瞪小眼,僵持了片刻,萧弄才啧了声,把他捉过来按到怀里,胡乱揉了一把:“别叫大夫来。” 钟宴笙趴在他怀里,抬手去摸他的脸,纳闷不已:“为什么?” 半晌之后,钟宴笙听到萧弄冷冷吐出两个字:“丢脸。” 钟宴笙:“……” 定王殿下平时那么不要脸,这会儿可真是,太要脸了。 萧弄将小美人抱了会儿,满足地在他发间嗅了嗅,才松开手:“放心,本王身子好得很,心里有数,去做自己的事吧。” 钟宴笙将信将疑,坐回去前,还是叫冯吉派人去煮了两晚预防风寒的药,逼着萧弄跟他一起喝了。 结果这碗药不太顶用。 等到晚上的时候,待在寝房里的踏雪不太安稳,钟宴笙沐浴完回来就被踏雪呜呜叫着拱到床边,低头一看,萧弄靠在床头,眉心蹙紧,脸和身子发烫得厉害。 钟宴笙伸手摸了一下,被他烫得吓了一跳,立刻去叫守在外头的展戎:“展戎,去把楼大夫请来!” 萧弄烧得头疼,慢了一步,没能把钟宴笙抓回来,无奈叹了口气,揉了揉发疼的脑子。 钟宴笙绞了湿帕子,噔噔噔跑回来,盖在他额上:“哥哥,你怎么这么幼稚呀。” 萧弄也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了,闻言朝他微微笑了一下:“迢迢,头疼。” 钟宴笙好想打他一下,但对上那张格外好看的脸,还是低下头,在他唇上亲了亲。 等到楼清棠进宫的时候,萧弄已经烧得很厉害了。 楼清棠大感惊奇:“我们定王殿下也有病得如此厉害的时候?稀奇啊!” 萧弄烧得神志不清的,还能挑起眼来,按住挂在床头的剑,语气不咸不淡:“要不要本王让你看点更稀奇的?” 楼清棠立刻敛起笑容,老实给萧弄诊了脉,生怕萧弄剁了他的手,又飞快收回来:“还好,就是刚重伤昏迷醒来不久,不如以往健朗,需要些日子恢复。我给殿下开一方风寒药,再加些补药,喝两日就好了。” 钟宴笙心里的石头落地,谢过了楼清棠,等他走了,才胆大包天地伸手戳戳萧弄的脸:“你看,小病拖大了。” 萧弄轻哼了声,倒也不生气,眸子半阖着,拧着眉头,瞧上去是真的不舒服,嗓音低哑:“本王都……十几年没生过病了。” 往日里都是萧弄包容钟宴笙,这回角色倒过来了,钟宴笙反过来包容他:“知道啦知道啦,是我生病,劳烦定王殿下帮我喝药啦。” 等药熬好了,钟宴笙亲自给萧弄喂药,萧弄生病后事儿得很,喝了一口,就皱眉:“太烫。” 钟宴笙非常顺着萧弄,给他放凉了会儿,又给他喂,萧弄又皱眉:“凉了。” 钟宴笙:“厨房还有一罐药温着呢,我叫人再换一碗来。” 萧弄就换了个方向:“太苦。” 钟宴笙喝药也嫌苦,所以让人同时备了蜜饯上来,听到萧弄的话,回身把蜜饯碟子拿过来,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蜜饯子。 萧弄嚼了嚼,又发表意见:“太甜。” 真的太事儿了。 钟宴笙板着脸,举起药碗:“萧衔危,我要把药倒你脸上了!” 萧弄是不能容忍自己的脸受伤的,这才不情不愿地又喝了两口药,嘴里开始发苦,不肯张口。 钟宴笙正准备再给他喂一颗,看看碟子里诱人的桃脯杏脯,禁不住有些犯馋。 他正餐吃不下多少,就喜欢吃些零零碎碎的,尤其喜欢吃甜的小点心和蜜饯,在侯府时就很让淮安侯和侯夫人头疼。 但萧弄不准他多吃,晚上更不准吃,说会牙疼。 趁着这会儿萧弄神智不太清晰,钟宴笙偷偷瞄了他一眼,往嘴里飞快塞了两颗,才拈起一颗去喂萧弄。 很公平,哥哥一颗他一颗! 蜜饯刚碰到萧弄唇边,昏昏沉沉的萧弄突然睁开眼:“迢迢,是不是在偷吃。” 钟宴笙腮帮子还微微鼓着,闻声一僵,声音含含糊糊的:“……没有呀。” 萧弄发烫的指尖伸过来,在他腮帮子上按了下,冷酷无情:“吐出来。” 钟宴笙跟他僵持了三息,委屈地把刚含进嘴里的蜜饯吐了出去。 萧弄这才又放心地陷入昏沉。 钟宴笙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折腾自己了。 回过神来一低头,钟宴笙才发现踏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,吧嗒吧嗒把他吐到地上的蜜饯给吃掉了。 钟宴笙的脸腾地热起来,呆了一下,放下药碗震惊地去扒踏雪的嘴:“踏雪,你怎么什么都吃呀?小猫能吃这个吗?萧衔危你管管它啊!” 显然半昏沉状态的定王殿下管不了自己的宠物,踏雪被钟宴笙一扒拉,还以为他想亲近自己,灰蓝色的兽瞳眯起来,脑袋往他怀里拱。 快到夏日,大猫又开始掉毛了,钟宴笙给他拱倒在床边,手脚并用地挣扎,最后给踏雪蹭了一身毛,才摆脱了黏人的大猫,嘀嘀咕咕地给萧弄继续喂药。 生气之下,也不想给萧弄吃蜜饯甜口了。 一碗药好不容易喂下了,钟宴笙都被折腾得额头发汗了,转过身搁下药碗后,坐在桌边偷偷吃了两颗蜜饯。 也没发现身后两双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背影。 萧弄的鼻子跟踏雪似的,灵得很,钟宴笙吃完了,又心虚地去漱了漱口,感觉应当没问题不会被发现了,才回到床边。 还没坐下,腕上陡然一紧,他没反应过来,就被萧弄拽到床上,揉开唇瓣亲了过来。 苦涩的药味儿弥漫过来,钟宴笙呜呜两下,又推不开他,生病的萧弄舌尖也很烫,在他嘴里舔吻,钟宴笙被他嘬咬得浑身发颤,感觉自己好像也生病了,脑子里嗡嗡的,止不住地热起来。 萧弄松开他的唇瓣,咬了一口,嗓音低哑:“嘴里是甜的,小混蛋。” 钟宴笙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,红着脸捂住嘴,心虚地轻轻踢了他一脚:“我、我帮你试试蜜饯甜不甜而已。” 萧弄捏了捏他的脸,似乎还是很不适,搂着他蹙眉合上眼。 钟宴笙伸手摸了摸他轻微汗湿的额头:“头疼吗?” 萧弄被蛊虫折磨了多年,到底还是有些后遗症的,容易头疼。 萧弄低低嗯了声。 钟宴笙给他揉太阳穴,揉着揉着,就看到萧弄又睁开了眼,有些雾蒙的眸子带着柔和的笑意望着他。 钟宴笙往他怀里又蹭了蹭:“怎么啦?” 萧弄隔了会儿,才道:“幼时发热,有时也会头疼,母亲就会给我煮甜汤,揉揉我的脑袋,我爹也会难得柔和,对我轻声细语些。那时不懂事,就喜欢刻意着凉,让他们多关注几分。” 经过漠北大乱,亲眼见到亲人战死后,他心境蜕变,再不会在旁人眼里露出弱势的一面,幼时短暂地在父母怀里撒娇卖乖的岁月,也逐渐褪色,被尘封在了记忆深处。 是因为长大,也是因为无人可依了。 萧弄不怎么提及往事,钟宴笙听到他小时候还有这么一段,有些难过,凑上乖乖地在萧弄唇边亲了亲:“你父亲母亲,是什么样的呀?” 萧弄回忆了一下:“我爹么,行伍中人,脾气大,整日里摆着张驴脸,我小时候顽皮,做错什么就直接家法处置。” “那你娘呢?” “我娘在旁边笑。” “……” 钟宴笙也忍不住笑了,被萧弄捏了一把。 钟宴笙本来想睡觉了,被萧弄勾起了好奇心:“你娘亲的眼睛,也是蓝色的吗?” 萧弄点了点头,语气轻描淡写:“五岁前在京中,因为眼睛的颜色,那些豪门贵族没少偷偷在背后骂本王是杂种。” 德王最开始跟他结仇,也是因为指着他的眼睛笑骂他是杂种。 钟宴笙顿时又是心疼又是生气,见他眉心都皱紧了,萧弄才含笑道:“别生气,全都揍过一遍了,之后见到本王就跑。” 钟宴笙:“……” 难怪京里那些跟萧弄差不多年纪的高门贵族,一见到萧弄就发怵。 钟宴笙继续给他按头:“你五岁前的事都记得呀?” 萧弄挑眉:“那是自然,我可是很记仇,周岁抓阄时我爹非要往我手里塞刀子的事我都记得,没听说过本王睚眦必报么。” 钟宴笙忍不住笑起来,轻轻捶了他一下:“瞎说八道。” 说了会儿话,钟宴笙也有些困了,靠在萧弄暖烘烘的怀里,迷糊着睡了过去。 隔日醒来的时候,萧弄难得醒得没他早,因为药物的作用,还在沉睡。 踏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了床,在另一侧趴在一起睡觉,钟宴笙被挤得热腾腾的,轻手轻脚从萧弄怀里爬出来。 萧弄皱着眉,不太安稳地伸手来抓,钟宴笙手疾眼快,一把把踏雪的大尾巴送进他手里,踏雪不满地呜了声。 钟宴笙趁机轻快地跳下床,小声嘘了声:“让哥哥好好休息,踏雪,不要吵。” 踏雪委屈地抽回自己的尾巴,舔了舔毛,耳尖动了一下,听话地不叫了。 今日没有朝会,不过钟宴笙还是起得很早,因为他有些事想做,要偷溜出宫,去趟定王府找王伯请教他老人家一些问题。 从前因为蛊毒影响,萧弄睡眠极浅,头疼起来更是整宿整宿睡不着,休息得少。 如今没有了蛊毒,又是在充斥着钟宴笙身上温暖柔软气息的床上,睡得便安稳了许多。 他在外征伐多年,很少休息,直到上次地道坍塌,受了重伤昏迷一个来月,才算是好好休息了一番,这次喝了药,睡前被钟宴笙那般照顾轻哄的,又难得睡得沉了些,醒来已经接近午时了。 一睁眼,萧弄就嗅到了一股记忆深处里的香甜气息。 他顿了顿,抬起望去,正见到钟宴笙小心捧着一碗西北那边特色的醪糟甜汤,端进了屋,见他醒来了,眼睛亮晶晶的:“哥哥,来试试是不是你喜欢的甜汤!” 萧弄靠在床头,怔了良久,才缓缓笑了一下:“嗯。” 辞别旧事多年,如今竟又尝得当年滋味。 去岁墙头相望,哪知跌落下来的小祖宗,会一骨碌掉进他的下半辈子呢。 第102章 番外三:大婚 钟宴笙最近鬼鬼祟祟的。 确切来说,是从上次萧弄风寒痊愈后不久,就开始行踪飘忽了。 钟宴笙性子慢吞吞的,喜欢睡懒觉,登基后第一件事,就是趁着京城和朝廷还大乱着,把朝会时间推迟了。 就算如此,有朝会的早晨,他还是不大起得来,萧弄每日的乐趣便是哄着钟宴笙起床,又捏又揉地把人叫醒,再被贪觉的小陛下不高兴地蹬两脚。 实在很不想爬起来的时候,钟宴笙会迷迷糊糊地亲亲萧弄的下巴唇角,软声哀求他给自己多睡会儿,黑发睡得乱糟糟的,缩在被子里眼睛困得睁不开的样子,让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。 但最近外头冯吉一敲门,钟宴笙就一骨碌爬起来了。 中午也不会急急忙忙跑回来,边抱怨那些喜欢在朝会上吵架的大臣,边趴在他怀里补午觉了。 等到暮色时分,冯吉又来传消息,说小陛下在会见朝臣,让萧弄先用晚膳。 等到半夜,萧弄察觉到怀里空空荡荡的,一睁开眼,睡前还躺在身边的单薄温暖的身躯,变成了条毛茸茸的大尾巴,小美人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委屈又不敢叫出声似的大猫。 他挑挑眉,起身走到门边,就听到钟宴笙不知道在和谁说话,压着声音,模模糊糊的。 “……不要被……定王殿下发现……” “做得小心一些……” “叫那边的人……行动缜密……” 萧弄抱着手,听得眉梢微微挑起。 思考半晌后,萧弄还是没走出去,听声音渐渐停了,回到床上躺下。 隔了会儿,钟宴笙猫着腰从屋外回来,小心翼翼关上门,慢吞吞回到床边,瞅了瞅还安稳睡着的萧弄,跟歪着大脑袋望着自己的踏雪对视一眼,小小地“嘘”了声,松了口气。 太好了,没有醒。 他轻手轻脚上了床,钻回萧弄身边,跟只小猫儿似的蜷缩起来,满意地合上眼,很快便睡沉了过去。 萧弄睁开眼,眸色幽幽地盯了会儿小美人美好的侧容。 半晌之后,惩罚性地在他耳垂上磨了磨,把怀里的人往怀里搂了搂,重新闭上眼。 隔日一早,冯吉在外头一敲门,钟宴笙又积极地爬了起来,不在萧弄怀里打滚,也不蹬他亲他了。 萧弄盯着钟宴笙的背影,略微有点不爽起来。 萧弄是有特权免上朝会的。 自醒来后,他养伤完毕又养病的,懒得去前朝听大臣吵架,今日终于忍不住,准备也去前朝凑个热闹。 换朝服的时候,萧弄才发觉自己的衣裳少了两套。 定王殿下成日里跟只花孔雀似的,衣服比钟宴笙的还多,几乎一日换一套,不怎么重样,被某只小鸟儿偷偷摸摸叼走了两件也没立刻察觉。 萧弄眉梢扬得更高,但还是不置一词,利落地换好了朝服,去了前朝殿里。 今日的朝会也十分热闹,户部尚书又在舌战群儒,不肯掏银子,定王殿下冷不丁一出现,给大臣们吓得够呛,原本闹哄哄的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几个大臣也安静下来,四周陷入一片寂静。 连坐在金銮殿上面的钟宴笙也睁大了眼,眼珠乌溜溜的,好像跟着吓了一跳。 萧弄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,向钟宴笙欠了欠身,抱着手挑了下眉:“都看着本王做什么,莫非本王来不得?” 众人:“……哈哈哈哈定王殿下说笑,怎会怎会!” 吵架的大臣不吵了,朝会登时变得十分祥和,重新井然有序起来,探讨起与关外蛮族的关系。 原本一团散沙的蛮族如今有了新的可汗,愿与大雍化干戈为玉帛,没有了蛮人的时时骚扰,漠北一带的战乱平息下来。 不过世仇哪是那么容易消解的,一切都还需要从长计议。 讨论这些的时候,众人都在偷偷摸摸看萧弄,心里沉甸甸的。 虽然漠北一带还是离不开萧弄,不过如今萧弄也不需要常年在漠北驻守了。 萧弄自然是不可能上交兵权的,放萧弄这个不稳定因素在外吧,叫人不安,让他待在京中吧,又让人害怕。 像把没有鞘的剑,随时可能落下来割人脑袋。 历来君王,都是飞鸟尽良弓藏,狡兔死走狗烹,小陛下把定王押在宫里,到底打算怎么处理? 萧家受了一回大难,只剩萧弄和萧闻澜,同样的法子不可能再来一次,否则萧弄说不定明天就会带兵把京城踏平了。 萧弄懒得搭理那些落在自己身上忧心忡忡的目光,目光直直落在钟宴笙身上。 钟宴笙被那道极富存在感的灼灼目光盯得如坐针毡,目光躲躲闪闪的,没敢跟萧弄对视。 萧弄缓缓眯起了眼,眼底愈发狐疑。 小东西心里有鬼。 到底在偷偷做什么呢? 钟宴笙跟萧弄可太熟悉了,一瞄到萧弄的表情,就猜到他八成是察觉到了什么,心底一时打起鼓来,一下朝会,赶紧抓了几个大臣留下,故作满脸严肃:“定王殿下回去歇着吧,朕还有事要与臣下商议。” 小美人现在是进步了,心虚说谎的人敢看人的眼睛了。 萧弄心底好笑,但在其他人面前,也不会驳了钟宴笙面子,懒懒道:“那陛下可要快一些,小王等着您用午膳。” 看来是稳住萧弄了。 钟宴笙赶紧小鸡啄米点头:“嗯嗯!” 被留下的几个大臣面面相觑,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。 啊? 定王还等着小陛下用午膳? 钟宴笙也不是真心留人说话的,萧弄一走,就尽快打发了这几人,急急忙忙地把卫绫和冯吉叫过来:“东西可准备好了?哥哥似乎发现了,动作得快一些了。” 卫绫欲言又止了下,揖手应声:“已经送来了,陛下现在要过去看看吗?” 钟宴笙眼睛一亮:“快带我去看看。” 为了不被发现,钟宴笙特地挑了个离兰清殿远一些的偏殿。 到了偏殿,钟宴笙屏退了其他人,自行推开门一进去,眼前映入一片红。 是两套精致的吉服,绯红如霞,金线隐绣,披红挂彩,亮眼却不俗气,是赶了许多日,才剪裁绣好的。 钟宴笙情不自禁伸手摸了两把。 前段时日底下人又来催他立后,他说心中已有人选,可不是糊弄人的。 朝臣们不是忧心萧弄擅权专政吗,那结姻亲不就好了,总能叫他们放心一点,别成天都心惊胆颤的。 虽然有那么一咪咪心思是为了让下面人安心,但更多的还是出于私心。 否则他就不会把萧弄的衣裳偷出来,叫人比对着尺寸赶制出这两套婚服了,毕竟按照礼制,大婚时钟宴笙得穿衮服的。 可是他很想跟萧弄如寻常人那般成婚。 就是不知道哥哥愿不愿意。 萧弄嘴上总是开玩笑般催促钟宴笙履行婚约,但成为一个皇帝的皇夫,还是不太一样的。 钟宴笙摸着质感极佳的婚服,心尖尖一动,有些想试试这套衣裳合不合身,低头解了腰带,把身上的绣龙袍解下来,挂到一边,披上大红的吉服,胡乱束了束腰带,就跑到镜子前仔细打量。 卫绫做事细心周到,猜到了钟宴笙会一时兴起换衣裳看,命人在殿里放了好几面高大的铜镜,都经过精细的打磨,立在桌旁,一共三面。 钟宴笙走过去,可以清晰地在各个角度看到他穿着吉服是什么样的。 铜镜之中,少年姣好的眉目又长开了些,大红的袍服衬得眉眼愈发昳丽,腰肢被勒得窄窄的,虽然身形偏瘦弱了些,胜在细长匀称,钟宴笙转了两圈,还是感觉有点不对,专心瞅着镜子里的自己,嘀嘀咕咕:“哪儿不太对呢……” “腰太宽了。” 正观摩着,身后陡然响起熟悉的声音,随即腰上一紧。 钟宴笙吓得浑身一抖,毛都炸了,惊慌失措地睁大了眼,在镜子里与熟悉的幽蓝色眸子对上了视线。 萧弄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背后,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他腰上,顺着纤瘦的腰线,不紧不慢地摩挲:“底下人不知道,我们小陛下的腰究竟有多细。” 钟宴笙呆了会儿,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早就暴露了,闷着脸红着耳尖推他的手:“你、你故意吓我,放开我。” “哪有。” 镜子里,身后的人低下头,像只黏人的大狗,唇瓣贴着他的耳廓,低沉的嗓音里带着笑意:“本王可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,只是小陛下看得太专心,都没察觉到。” 略一停顿后,钟宴笙看到镜子里将他整个人搂在怀中的人抬起头,视线滚烫而灼热,隐含着几丝迷恋,缓缓道:“这么好看,迢迢看入迷也在理。” 钟宴笙被他说得浑身发臊:“我、我没有入迷!” “嗯。”萧弄十分从容地改了说辞,“是本王看入迷了。” 他不正经说笑时嗓音总是带着笑的,看起来好像很认真,又像只是玩笑,可钟宴笙听出来,萧弄没有在说笑。 正是因为萧弄不是在说笑,他的脸才控制不住地热起来,与绯红的婚服相映红。 “这些日子,就是在偷偷准备这个?” 萧弄抱着害羞成一小团的小美人,笑着将他抱起来,放到桌上坐着,双手抵在两侧,将他圈在怀里,埋在他怀里深嗅了一口,芬芳的气息如幽兰,他的目光愈发灼热如火:“迢迢,在这里重新穿给哥哥看看。” 钟宴笙紧张地揪着袖子,被他充斥着侵略性的目光盯得睫羽乱颤,咬着唇:“不要……” 坏狗,肯定不怀好意。 他哪儿好意思在这里脱衣服,万一萧弄要做什么,他一偏头就能看清镜子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。 “本王的衣裳少了两件。”萧弄被拒绝了也不恼,唇瓣在他喉间轻轻擦过,抵着他的喉结细细地嗅闻,“不穿给我看,就把衣裳还回来。” 微凉的呼吸与滚烫的唇同时擦过敏感的地方,钟宴笙禁不住又缩了缩,小声道:“我马上叫人拿来还给你……” “不行。” 萧弄微微笑了笑:“要么现在就还,要么本王就扒你衣服了。” 钟宴笙脸色大变,想要爬开,可是他的力气哪儿敌得过萧弄,轻轻松松被按回来,腰上一松,腰带便被解开了。 镜子里的少年同意被解开了衣袍,足踝紧绷着,胸膛不安的微颤。 萧弄的动作慢慢悠悠的,钟宴笙感觉自己像个端午的小粽子,在被他一层层解开,脸烫得厉害,一低头就是萧弄解他衣服的手,偏开头又在镜子里清晰看到萧弄是怎么剥他的,只能闭上眼睛,又被萧弄亲过眼角,强迫他睁开眼:“乖乖,很好看,睁眼看看。” 钟宴笙身上一凉,衣衫被剥开,萧弄将他剥得干干净净的,什么都没剩,他被迫睁开眼,三面镜子皆映出了雪白细腻的肌骨,彷佛有三个萧弄在一眨不眨,目光幽深地望着他。 他被看得脊骨发麻,惊惶无措之下,只能故作镇定地踢了萧弄两下:“可、可以了吧,我、我想回去了。” 萧弄非但没有放开他,反倒捉住他的脚踝,不轻不重地揉了两把,带着薄茧的手指慢慢顺着足踝往上,擦过小腿,最终扣住了他胡乱挣扎的腿。 那一片是钟宴笙身上肉比较多的地方,捏起来手感极佳,他一捏,镜子里的萧弄也在捏,钟宴笙都快哭了,才听到萧弄低低笑了声:“才刚脱下来,还没穿呢,急什么。” 萧弄似乎是当真想看他是怎么穿上这身吉服的,慢条斯理地又一件件给坐在桌上的钟宴笙穿上。 滚红的袍服重新披上,腰带也一丝不苟地束好。 好一会儿后,萧弄欣赏地赞叹:“迢迢,真漂亮。” 可是裤子还没穿。 下面没穿东西,钟宴笙并着腿,不安极了:“哥哥……” 宽大的衣衫突然被掀开了,大红的颜色衬得那双腿愈发雪白修长,落入眼里,红的白的,分分明明。 钟宴笙的双腿不由得并得更紧,连小腿都绷直了,萧弄看到他的反应,眼底的笑意伴随着另一种欲色,温柔地叫他:“迢迢。” 钟宴笙哪儿都不敢看:“嗯……嗯?” “分开。” 钟宴笙脑子发昏发热,也不知道怎么了,就听了萧弄的命令。 萧弄微微笑着,按在他颈后的手指奖赏般捏着他揉弄了下,含着他的唇亲上来,亲得凶狠极了,空气潮热一片,好像能挤出水来。 他也被萧弄拧出了水。 下一刻,彻底失控。 昏热之中一睁眼,钟宴笙就在镜子里清晰地看到,镜子中的他穿着火红的婚服,被萧弄抱着…… 他慌乱地转过头,身边的另一面镜子里反而愈发角度清晰。 前面,左边,右边。 三个萧弄。 他登时有种颠倒错乱、说不出的隐靡感和羞耻感,想要闭上眼睛,又再次被迫睁开眼,萧弄衔着他的耳垂,眼神如狼般锐利,镜子里的三双眼睛也在盯着他:“迢迢,看清了吗?” 钟宴笙后悔死了。 这三面该死的镜子……卫绫想得也太周到过头了!!! 一时的放纵过头,后果就是,钟宴笙的婚服被一言难尽的东西弄脏了。 越是精贵的料子,越经不起折腾,钟宴笙前几天偷偷叫钦天监算了好日子,忙里忙后半个来月,挑的良辰吉日离现在也不远了,这时候再赶制一套肯定是来不及的。 可是都弄脏发皱了,他怎么好意思拿去叫人改。 钟宴笙又羞又气,被萧弄抱着穿回原来那身衣服后,使劲踩他一脚:“到下月初没有新的吉服,就不成亲了!” 说完,就一瘸一拐地跑了。 萧弄拈着那件弄脏的婚服,低头看了一眼。 不成亲了? 那可不行。 当晚,钟宴笙回到兰清殿,准备把萧弄的枕头丢到榻上,让他今晚自己睡榻。 一进里屋,就看到床上摊着另一套样式不同,但同样精致的大红吉服,看尺寸大小,正是他的。 钟宴笙愣了愣,迟疑地望向坐在桌旁的萧弄,不明白他是怎么半天时间就掏出来这么套衣裳来的。 萧弄托着腮,从容不迫:“这套吉服去岁准备的,尺寸可能略小,下午让人改了改。” 钟宴笙呆呆地看着他。 原来,萧弄比他更早就准备了这些吗? “要试试合不合身吗?” 中午的经历涌上心头,钟宴笙顿时不敢再瞄一眼那边,果断拒绝:“不要!” 萧弄笑意更深:“好,那等大婚当日,再穿给我看。” 萧弄都把吉服准备好了,钟宴笙磨蹭别扭了一天,就让人把消息放了出去。 朝廷顿时炸成了一锅粥。 他们是想要小陛下立后,但没想到小陛下能把定王拉来当皇夫啊! 可是炸了几日,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扭转了风向。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,定王的确是与当今的小陛下有婚约的。 可不是说当年定王世子打死不同意这桩婚事,谁提都黑脸么? 他怎么就同意了啊? 想起婚约这茬,反应激烈的臣子们被人刻意引着思考下去,便恍然大悟。 小陛下英明啊! 定王桀骜不驯,手掌兵权,又贵为大雍唯一的异姓王,要想让这样的人安分下来,最好的法子,不就是名正言顺地把他“娶”进宫里,严格监视么! 都是一家人了,想必萧弄也能老实许多。 从前要笼络这样的权臣,都是嫁个公主过去,或者娶个妃子进来,可眼下没有适龄的宗族女儿,萧家又只剩萧弄和萧闻澜了…… 小陛下牺牲自己,受苦了哇。 激烈的反对声音渐渐弱下去,大礼也有条不紊地准备好了。 大婚当日,是钦天监特地挑的良辰吉日,果然是个好日子,暖阳高照。 萧弄是个男人,封皇夫的流程不必那么细碎,礼官们抓耳挠腮很久,去掉了该去掉的,又在礼服上犯了难。 最后是钟宴笙一锤定音,大婚当日,萧弄穿着亲王蟒袍做礼服即可。 不过毕竟是皇家大礼,怎么都是要比寻常人家繁琐的,一早上起来,就要祭告天地宗庙社稷,随即百官叩拜,再册礼、八拜礼、颁诏,一样都不能落下。 哪怕底下人对了好几次流程,钟宴笙还是忙得晕头转向的,恨不能快点结束,跟萧弄单独待会儿。 往日里对这些繁琐的礼仪流程不耐烦的萧弄,反倒要耐心很多。 从早上摺腾到傍晚时,钟宴笙累得快站不住了的时候,终于是礼成了。 一回到自己的地盘,钟宴笙就坚持不住了,带着最后一点理智,把人都叫下去了,随即就累得瘫成一团,软绵绵地被萧弄抱回床上。 床上洒着一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之类的吉祥物,钟宴笙娇娇气气的,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厚重礼服,还是被硌疼了,抓起颗莲子,有些郁闷:“他们弄这些做什么,是觉得我能生,还是觉得你能生呀?” 萧弄原本在帮他脱衮冕,闻言忍俊不禁,大手落到他薄薄的肚子上,暧昧地按了下:“小陛下那么贪吃,说不定肚子里已经有了呢?” 钟宴笙没防他会说这种荤话,迟钝了几瞬,才恼羞成怒骂:“你才贪吃!” “嗯。”萧弄也不否认,仔仔细细帮他将身上厚重的衣袍剥下来,产生了一种在剥粽子的错觉,含笑道,“本王就爱吃陛下这样的小粽子。” 厚重的礼服被剥下,钟宴笙身上总算松快了点,抬眸一瞅,发现桌上多了个花里胡哨的彩蝶四季花卉珐琅石榴尊,富丽堂皇得哪怕是见惯了宝贝的钟宴笙都目瞪口呆:“那、那是什么?” 萧弄眼皮都没抬一下,显然是早就见识到了:“萧闻澜送的贺礼。” 钟宴笙张了张嘴,想起王府里那个被他吐过的粉彩大肚瓶,欲言又止:“二少的品味……一贯如此吗?” 萧弄平静地帮他脱掉靴子:“嗯。” 钟宴笙半晌才憋出一句:“挺好的。” 钟宴笙和萧弄大婚,送贺礼的人自然数不胜数,不过能放到兰清殿来的,都是最亲近的一些人,除了萧闻澜的,还有从漠北来的裴玥的贺礼,送的多是些贵重之物,一眼望去,都是些珍贵的蓝宝石和金器,还有些充斥着蛮族神秘之色的器物,在烛光下熠熠生辉、闪耀夺目。 楼清棠也送了贺礼,他在萧弄的庇护下赚得盆满钵满,出手豪气,除了堆金银玉器外,还有壶自己酿的药酒。 展戎、霍双和卫绫等人也送了贺礼。 钟宴笙看完亲朋好友们送的贺礼,身体疲惫,心里却很高兴,脑袋靠在萧弄怀里蹭:“哥哥,以后我们就有名分啦!” 萧弄一笑,抬手倒了两杯楼清棠的特制药酒,递给他,叹息似的:“真可惜啊,本王往后就不是陛下的奸夫了,失了一分风情。” 钟宴笙轻轻踹了他一脚,接过酒盏,先尝试着用舌尖舔了舔,感觉味道并不辛辣,才跟他一同饮下了这杯合卺酒。 一杯酒下肚,钟宴笙的呼吸都热了起来,意识随即一飘,想起他还没看过萧弄穿吉服的样子,大胆起来,十分恃宠而骄,含混地命令萧弄:“去……换衣服给我看!” 萧弄挑了挑眉,捏捏他的脸,听话地去换了吉服。 褪下代表身份的张扬蟒袍,穿上吉服的萧弄看上去年轻柔和了许多,身量修长高挺,俊美的眉目被衣袍染红,像个养尊处优、风流蕴藉的贵公子。 然而比寻常人要深邃的眉目,以及那双比桌上价值连城的蓝宝石还要深邃漂亮的眼睛,又为他多添了几分异域姿色。 钟宴笙认真地觉得,萧弄的眼睛是世上最漂亮的宝石。 他乖乖坐在床上,眼睛闪亮亮的,看着萧弄一步步靠近自己,抬了抬手,虚虚抓住他的领子拉了拉,力道很绵软,却将萧弄拉得低下头,唇瓣几乎贴在了一处。 他眸中潋滟一片,明显已经半醉了,黏黏糊糊叫他:“萧衔危,亲。” “嗯?”萧弄眯起眼,“嗯?叫我什么?” 成个亲,连哥哥也不叫了? 钟宴笙揪紧了他的领子,眼睫一闪一闪的,似乎思考了会儿,才软乎乎地叫出一声含糊的:“夫君?” 萧弄的眸光骤热:“迢迢,你方才叫我什么?再叫一声。” 钟宴笙贴在他唇边,乖顺地徐徐又叫了声:“夫君……我们是不是该,有名有份地睡觉了……” 萧弄穿着吉服的样子真好看,他有一点点想跟萧弄睡觉了。 从前这小孩儿哪说得出这话。 楼清棠这酒看起来没滋没味的,后劲倒是大得很。 往后可不能叫他的小陛下在别人面前喝醉。 萧弄心尖被他熨得发软发烫的,将他轻轻一推。 钟宴笙乖顺地倒在了床上火红的吉服上,手虚虚地在空中抓了一下,便被萧弄捉住,十指仅仅扣合著覆了下来。 “好,那我们就有名有份地睡觉。” 第103章 番外四:灵魂互换 “这个小鼓是姑母送的贺礼吧,哥哥,你在边外见过吗?” 夜风送进来一股凉意,钟宴笙坐在百宝架下的小凳子上,把玩着手里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小鼓,第三次推开趴在他旁边、企图把毛乎乎的大脑袋往他怀里蹭的踏雪。 八月的京城愈发闷燥,夜里热得厉害,踏雪浑身热烘烘的,还喜欢往他怀里蹭。 昨日他已经严肃地跟踏雪商量了,夏日里头不能上床来。 大猫委屈地呜呜了声,低落地垂下了耳朵尖。 天一热,钟宴笙裹得就没那么严实了,只穿着件薄如蝉翼的素纱单衣,坐姿乖巧,露出截颈子和手腕,水洗的藕般干净白皙细腻,浑身散发出幽微的好闻气息。 像晚上他很喜欢的那道冰酥酪。 萧弄打量片刻,弯身一伸手,轻松地将沉迷研究小鼓的小陛下一把抱了起来。 猝不及防的失重让钟宴笙吓了一跳,手里的小鼓也落了下去,被踏雪迅捷地一口叼住,啪嗒啪嗒起身跟上。 前些日子,萧弄回了趟漠北,在漠北待了几日,往返又十来日,昨日才回了京。 大半个月不见,钟宴笙喜出望外,冲到兰清殿门口就往萧弄怀里扑,结果昨晚差点被折腾得化在床上。 他骨头都给萧弄磨软了,今日沐浴完,就拖拖拉拉地不肯上床。 萧弄面不改色地抱着他往床边走:“陛下,看那个破鼓半天了,是不是该看看本王了?” 钟宴笙嘀嘀咕咕:“看你做什么呀,踏雪比你好看……” 后面跟着的踏雪得到肯定,欢快地甩了甩尾巴。 萧弄幽蓝的眸子微眯:“迢迢,你方才说什么?” 钟宴笙赶紧搂住他的脖子,把柔软的嘴唇凑上去:“我说哥哥最好看啦。” 踏雪哒哒哒地跟上来,还没试图往床上跳,薄纱帐就垂了下来,静谧的室内只余床架摇晃的轻微嘎吱声,伴随着低而朦胧的含糊声音。 踏雪的耳尖动了动,抬头看了眼床上模糊交叠的人影,无聊地趴回去,用爪子捞了捞那只小鼓,爪子一拍,发出闷闷的响。 似乎是觉得有趣,大猫灰蓝色的瞳眸眨了眨,拍着那只小鼓玩了起来。 钟宴笙昏昏蒙蒙的,听着那一阵一阵的闷响,疲倦地缩在萧弄怀里睡了过去。 隔日没有朝会,通常这个日子,钟宴笙都要睡到巳时自然醒来,神清气爽。 然而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弄醒的时候,天色才微微亮起。 钟宴笙眼皮发涩地睁开眼,视线模糊了片刻,才发现眼前是踏雪的脸,抱怨着推开大猫的脑袋:“踏雪……不许上床,不要闹,时间还早……” 踏雪以往就算不太情愿,都是很听他话的。 可是今晨的踏雪却不知道怎么了,闻言不仅没跳下床,反而又叼他领子又拨他头发的,钟宴笙没法好好睡觉,眼睛半阖着,不大高兴地用脚蹬了蹬旁边的萧弄:“萧衔危,你管管它呀!” 沉睡在旁的萧弄睁开眼,幽蓝的眸子看过来。 钟宴笙刚想再说话,萧弄突然朝他扑过来,兴奋地舔他脖子,湿热的舌用力刮过细嫩的颈子,让钟宴笙一激灵,眼睛一下睁圆了。 他懵了懵,起床气终于上来了,刚要骂萧弄坏狗,趴在床边的踏雪却像是被激怒了,扑过来将萧弄从他身上推下去,发出嗷呜的低吼,像要一口咬下去。 钟宴笙的火气登时散了,连忙去拽踏雪:“踏雪你怎么了?” 踏雪一被拽开,萧弄又缠了上来,趴在他身上又想舔他。 钟宴笙被迫清醒,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。 放在以往,这会儿萧弄肯定已经一脚把踏雪踹下去,冷声威胁踏雪要把它炖了。 可是这会儿……他怎么感觉萧弄更像踏雪,踏雪更像萧弄呢? 这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窜过脑海,钟宴笙迟疑着望向了踏雪。 大猫灰蓝色的兽瞳冰冷地盯着直往钟宴笙身上扑的“萧弄”。 他居然从一张兽脸上看出了恼怒和火光! 那神色实在是太熟悉了,钟宴笙艰难地咽了口唾沫,试探着用微微沙哑的声音命令身上的人:“踏雪,坐下!” 原本还在热衷于嗅他舔他的“萧弄”立刻听话地坐下了。 钟宴笙:“……” 钟宴笙呆呆地转过头,望向旁边眸色似乎更阴沉了点的踏雪:“……哥哥?” 半晌之后,旁边的大猫不情不愿地点了下脑袋。 钟宴笙彻底醒了。 “怎么回事呀?” 钟宴笙忧愁地捧着面前的兽脸:“哥哥,你怎么会变成踏雪了?” 萧弄现在说不了话,看了看钟宴笙,回身将一个东西叼到他手心里。 是昨晚踏雪玩了许久的那个小鼓。 “是因为这个?” 钟宴笙捧着小鼓茫然地眨了眨眼:“这是姑母贺礼里的东西……是与蛮人的巫术有关吗?” 踏雪喜欢舔毛,萧弄下意识低头舔了舔爪子,顿了顿,迅速放下,阴沉着脸点头。 钟宴笙盯着他这副样子,完全能想像到萧弄会是什么脸色,他其实是很担心的,可是一想到萧弄变成这样了,实在是忍不住,一下笑出了声。 眼前的雪豹兽瞳一眯,突然一爪子将钟宴笙按了下去,毛茸茸的脑袋蹭过来,轻松一划就将他的薄纱衣撕开了一大道,温热的舌尖带着倒刺,不轻不重地一舔,钟宴笙顿时像只熟了的小虾子,蜷缩起来,发著抖使劲推他:“别……别这样!” 从前踏雪也很喜欢舔钟宴笙,可是……踏雪顶多舔舔他的手指,可不会舔他那里啊! 埋在他胸口的脑袋抬起来,灰蓝色的兽瞳会说话般,像是在问钟宴笙“还笑吗”。 钟宴笙哪儿还敢笑,眼眶热热的:“我、我不笑你啦,你快放开我!” 萧弄盯着他,一时没作声。 变成踏雪之后,五感都变得愈发敏锐了。 眼前少年的呼吸声细碎而急促,鸦黑的睫羽不住地颤抖,盖不住眼底弥漫的水雾。 那具温热柔韧的身躯里,从肌骨里透出一股诱人的幽香,像一块香甜可口怎么都吃不腻的小甜点,叫人垂涎欲滴,又舍不得一口吞下去,只能将他珍惜地圈在怀里,耐不住的时候就小心翼翼地舔一口,尝一尝味道。 钟宴笙敏感地察觉到那双灰蓝色的兽瞳里的情绪,不安地偷瞟萧弄:“哥哥?” 半晌之后,萧弄慢条斯理地收回了爪子。 钟宴笙方才松了口气,背后又贴来片温热,听他的话老实了会儿的踏雪见到“自己”把钟宴笙按着舔,又蠢蠢欲动起来,发出呜呜的含糊声音,往钟宴笙怀里拱,也想舔他。 萧弄火冒三丈,但对着自己的身体不能下重手,只能把踏雪推开,要把被踏雪舔过的地方重新舔一遍覆盖气息。 钟宴笙感觉自己真的成了块小点心,谁都能舔舔他,偏偏这俩无论是人是兽,以他的力气都推不开。 挣扎了半天,非但没推开他俩,身上破了一大道的纱衣反而被蹭得大开,纤薄的腰露了一片。 更方便被舔了。 蒙蒙的晨光落入屋里,御床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与吱呀声不绝,钟宴笙陷进了一片挣不脱的火热之中,一边是踏雪一边是萧弄。 荒谬诡异又混乱。 他浑身泛红,羞耻到了极点,崩溃地抓起枕头砸过去:“萧衔危!踏雪!都给我滚下去!” 眼见着小美人真的生气了,萧弄和踏雪齐齐一顿,萧弄不甚熟练地迈动四肢跳下床。 踏雪更不熟练,砰地直直摔下了床,将定王殿下英俊无双的俊脸摔青了一块。 萧弄:“……” 萧弄一爪子就拍在了踏雪脑袋上,拍完了才想起这是自己的脑袋,只好住爪。 踏雪被拍了一下,委屈地低下脑袋,这个动作放在大猫身上倒也没什么,可如今踏雪窜到了萧弄的身体里,拿定王殿下的脸做这样的表情,实在是诡异至极。 萧弄火大又没办法,从没这么丢脸过,气得在地上转了两圈,沉着脸别开脑袋。 钟宴笙:“……” 又气又慌又好笑。 他缓了会儿,喘匀了呼吸,试图把被撕成一道道的素纱衣拢了拢,发现已经完全遮不住自己了,只好下了床。 钟宴笙一下床,原本闹脾气的一人一兽纷纷转回头来,在两双灼灼的蓝眸里,他赶紧赤着脚跑到架子边,慌里慌张地胡乱抓了件外袍披上。 披上了才发现,这是萧弄随手丢在架子上的外袍。 萧弄的外袍对他而言宽大得过分,走路时雪白的小腿若隐若现,被鲜明的宝蓝色衬得格外鲜明。 盯着穿着自己外袍的钟宴笙,原本不太习惯踏雪四肢的萧弄无声起了身。 钟宴笙想换一件,一回头发现萧弄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,眼神炯炯地盯着他露出的一截小腿,生怕他会一口咬过来,赶紧捂紧了自己,有些说不出的窘迫:“好了……我先看看你,啊,看看踏雪脑袋上的伤。” 好在屋里常备着药膏,钟宴笙半跪在踏雪面前,观察他脑袋上的淤青,看着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容,忍不住又想笑。 萧弄没什么表情地趴在旁边,漠然地看着钟宴笙用手指蘸了药膏,仔细地往他额头上涂药。 以往这样的待遇只有他有,这小畜生。 踏雪被钟宴笙温柔地一照顾,又激动兴奋起来,钟宴笙抹了两下,踏雪就蹭过去,眯着眼睛拿脑袋往钟宴笙怀里蹭。 钟宴笙被他蹭来蹭去的,哎呀了声,推他的脑袋:“坐好。” 踏雪又乖乖坐好。 钟宴笙瞅着踏雪,总算感觉到那股怪异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。 踏雪平时的样子还不怎么明显,可是一用上萧弄的脸和身子……跟萧弄因为蛊毒丧失清醒的意识,浑浑噩噩的时候可真是太像了! 钟宴笙狐疑地瞅了瞅萧弄:“哥哥,踏雪真的不是你的私生子吗?” 萧弄冷冷地“嗷”了声。 给萧弄的身体上了药,钟宴笙才从床上把那只小鼓拿下来,放到三人中间,坐在地上一脸凝重:“昨晚我睡着的时候,听到踏雪一直在玩这只小鼓……是不是需要踏雪再拍一拍,你们俩才能换回来?” 萧弄伸出爪子拍了两下那只鼓。 没反应。 踏雪歪歪脑袋,再次用萧弄的声音发出奇异的“呜呜”声。 钟宴笙只好带着踏雪,伸手拍了几下那只鼓。 还是没有反应。 蛮人的巫术奇特,也不知道怎么就中招、又怎么才能解,钟宴笙只好道:“我即刻写封信,让人快马加鞭,八百里加急送去姑母那儿。” 萧弄这个样子,若是被人发现,那后果可不堪设想。 哪怕萧弄如今是钟宴笙的皇夫了,大臣们也不能彻底放心,何况他从前树敌众多。 而且因为萧弄这个皇夫实在“善妒”,不允许小陛下纳妃,大臣们可不满了。 虽然有点好笑,但情况也确实不好。 钟宴笙伸手摸了两把萧弄的脑袋,他的手法轻柔,萧弄被他摸了两下,不由自主地蹭过去,在他怀里放松地眯起眼嗅闻,头顶随即传来小美人的安慰:“哥哥你放心,就算你变成大猫猫了我也喜欢你。” 萧弄的心烦顿时消解了不少,闭着眼懒洋洋地点了下头。 好在兰清殿伺候的宫人很少,多是钟宴笙和萧弄的暗卫亲卫,知道俩人的习惯,一般没有吩咐,不会不长眼色地跑来叨扰,萧弄一时也不会暴露。 钟宴笙写了急信,出去吩咐卫绫加急送去给裴玥,又叫来展戎,吩咐他向外传个消息,就说定王殿下舟车劳顿,生了点小病,休息几日,不见外客。 萧弄身份不同,过往还是会有大臣来求见的。 钟宴笙的本意是放出萧弄生病的消息,让这些大臣安生点,哪知道中午的时候,萧闻澜来求见了。 听说堂兄生病,萧闻澜非常积极地进宫探望来了。 萧闻澜可是萧弄的弟弟,钟宴笙犹疑地望向萧弄:“哥哥,你想让萧闻澜知道吗?” 萧弄面无表情地伸爪划破了一张纸。 看来是不想。 钟宴笙起身,认真叮嘱:“那你和踏雪乖乖地待在寝房,千万不要出来,我去见见萧二少。” 踏雪听不懂,趴在地上抓钟宴笙的衣摆玩,萧弄一看到自己的样子就脑袋疼,闭了闭眼,点头。 萧闻澜小时候就经常进宫,如今更是对宫里轻车熟路,不需要人引路,自个儿进了兰清殿,一跨进来就喊:“陛下,微臣来探望探望堂兄!” 钟宴笙露出一副十分自然的神色:“定王殿下刚服了药睡过去了,等他醒来我跟他说你来过。” 萧弄受了重伤都还能到处溜躂,哪有病重得起不来的时候,萧闻澜露出担忧之色:“这么严重啊?那我等堂兄醒来吧。” 钟宴笙:“……不、不用了吧?你堂兄可能,要睡到下午。” 萧闻澜语气爽朗:“没事,陛下,你还不知道我么,我时间可多了!” 自从萧弄将自己的弓送给萧闻澜后,萧闻澜对萧弄的畏惧稍稍减弱了点,加上他本来对萧弄极为崇敬,是实打实的关心萧弄,钟宴笙跟他关系也好,不可能赶他走。 他噎了一下,硬着头皮,把萧闻澜引到亭子里坐下,思考了下,把冯吉叫过来,吩咐道:“朕记得御酒房那边有了新酿,叫人拿几坛子过来,给萧二少尝尝。” 萧闻澜眼睛一亮:“陛下,您真懂我!” 钟宴笙露出个无辜的微笑。 只能把萧闻澜灌醉了送出宫了。 冯吉手脚麻利,很快就将新酿带上来了,钟宴笙喝不了酒,便以茶代酒,陪着萧闻澜喝。 哪知道很不凑巧,御酒房的新酿后劲颇低,萧闻澜喝了两坛子,只是微微熏然。 钟宴笙又叫人去搬了几坛子酒来。 萧闻澜以往醉生梦死的,这回反倒正经拒绝了:“陛下,喝酒误事,我就不喝了。” 钟宴笙有点哭笑不得,正琢磨着怎么办,突然听到了一声异响,萧闻澜望着钟宴笙背后,醉意朦胧的眼睛猛地睁大了:“哥?” 钟宴笙一扭头,就看到踏雪用着萧弄的身子,非常不熟练、横冲直撞地冲了出来,大概是钟宴笙离开久了,大猫儿平时就喜欢跟在钟宴笙身后转悠,不太耐烦了,就跑了出来。 在踏雪背后,一道白影紧随其后,试图把不受控制的踏雪抓回来,可是萧弄如今又没有手了,还不熟悉踏雪的身体,衣摆都撕烂了几条也没能阻止踏雪奔出来。 看着自己的蠢样子,路过湖边时,萧弄忍了又忍,才忍住把踏雪推进湖里的冲动。 一奔到钟宴笙面前,踏雪就兴奋地一头扎进他怀里,抱着他蹭。 眼睁睁看着堂兄钻进小陛下怀里,萧闻澜结结巴巴:“哥?” 踏雪一贯喜欢吓萧闻澜,听到他的声音,回头朝他呲了下牙,深蓝色的眼睛全然没有以往的深邃,反而透出一股兽性来。 萧闻澜眼睛都看直了。 钟宴笙绝望地把踏雪的脑袋按回来:“你看错了,萧二少,这是踏雪。” 萧闻澜的神色如在梦中:“是……踏雪吗?” 钟宴笙斩钉截铁:“对,你已经醉了,眼花了。” 踏雪高兴的时候喜欢摇尾巴,能挤在钟宴笙怀里,它很高兴,但现在又没有尾巴,于是伸出舌头舔了一口钟宴笙的脸,享受地眯起眼。 萧闻澜的眼皮狠狠跳了几下,慌里慌张:“对,对,我醉了,这是踏雪。” 然而他一低头,又看到跟进来的萧弄,差点蹦起来了:“怎么有两只踏雪?!” 钟宴笙愈发笃定:“你醉得厉害,看东西重影了。” 萧闻澜傻了会儿,试探着去摸萧弄的脑袋,想一探虚实。 萧弄恨不得一巴掌把占着自己身子的踏雪打昏过去,见萧闻澜胆大包天要来摸自己,冷冷抬眸看他。 那双灰蓝色的兽瞳,眼底的神色跟萧弄深蓝色的眸子简直一模一样。 萧闻澜狠狠打了个哆嗦,嗖地缩回手。 踏雪怎么可能露出跟他哥一样的神色嘛,果然他是醉了! 看来那几坛新酿的后劲还是很大的。 萧闻澜恍恍惚惚起身:“陛下,我感觉我似乎也生病了,先回去休息了。” 钟宴笙语气和善:“嗯嗯,快回去吧!” 终于把萧闻澜哄走了,钟宴笙艰难地拖着赖在他身上不走的踏雪往屋里走。 好在他提前把人都叫开了……否则定王殿下这张脸,已经在手下人那儿丢个精光了。 气喘吁吁地回到屋里,钟宴笙费力地命令踏雪坐下,萧弄也回了屋,尾巴一甩将门关上,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尖垂了下去,蓬松的大尾巴也拖在地上,看上去在萧闻澜面前丢脸,让他备受打击。 钟宴笙伸手摸摸大猫的脑袋,试图把他垂下去的耳朵尖扶起来,小声安慰:“没事,你要相信萧二少,萧二少察觉不出问题的。” 听到钟宴笙的安慰,萧弄这才像是好受了点,把毛茸茸的脑袋往他腿间一放,耷拉着尾巴和耳朵,意志消沉地闭上眼。 钟宴笙感觉很对不起萧弄。 因为他又有点想笑了。 整个下午,萧弄都没什么精神,咬牙切齿地盯着踏雪。 踏雪的精力相当旺盛,拖着萧弄的身体,在屋里跌跌撞撞地跑来跑去。 钟宴笙按不住萧弄,更按不住踏雪,反正关上门也没人见得到定王殿下这副丢人的样子,干脆就随踏雪撒欢了。 只是一回头,见萧弄那副郁郁寡欢、随时可能冲上去一口咬断踏雪的脖子同归于尽的样子,他生怕萧弄忍不了,赶忙把踏雪磨牙的玩具递过去:“哥哥,你是不是也有点无聊,想玩这个吗?” 萧弄趴在榻上,看了他一眼,伸过头来,却不是去叼那个磨牙玩具,而是将脑袋顺势拱到了他腿间。 钟宴笙瞬间面红耳赤,哎呀叫着往后缩,都结巴了:“你、你……流氓!” 萧弄的心情这才好了点。 真把他当大猫了? 加急的信再快,一来一回也要几日,再急也没用。 钟宴笙还得处理政务,只是心里不稳,看一会儿就摸出那只小鼓研究会儿,效率极低。 萧弄调整好心情了,跳下榻走过来,见钟宴笙分心,就伸爪子拨他一下。 厚实的肉垫暖烘烘的,钟宴笙抓过他的爪子捏了捏,眼睛弯成个月牙,萧弄也不缩爪子,由着他捏,灰蓝色的兽瞳凝视着眼前的少年,尾巴不自觉地轻轻摇晃起来。 钟宴笙一向很喜欢踏雪的大尾巴,见他晃来晃去的,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抓住那条蓬松的大尾巴,抱进怀里,脑袋枕到大猫毛烘烘的肚子上,眼皮控制不住地黏起来,咕咕哝哝:“每天看这些东西好累,我想歇会儿,让我歇会儿嘛……” 他人清瘦细条,靠上来也不沉,身上的暖香气息扑鼻而来,像一块主动靠上来的小点心,萧弄下意识想把他抱进怀里,伸出黑乎乎的爪子,才想起自己这会儿不是人。 再看看一脸心满意足,抱着大尾巴躺在他肚子上迷迷糊糊的钟宴笙,心里难免多了丝郁闷。 萧弄一边不爽地把钟宴笙护进怀里,一边细想。 迢迢到底是更喜欢他,还是更喜欢这只大猫? 踏雪旺盛的精力消耗了点,见到钟宴笙躺下来了,也摇摇晃晃地迈动双腿过来,跟往常般,趴到钟宴笙身边,呜呜叫了声。 看到自己这样子,萧弄心里深吸了口气,只当没听到,闭上眼睛,安静陪在钟宴笙身边。 小憩了片刻后,钟宴笙醒来,发现踏雪和萧弄居然很和谐地相处着,没有打闹也没吵架,奖励般各摸了几下。 定王殿下格外小心眼,见钟宴笙摸了踏雪两下,就叼着他的袖子不放,非要钟宴笙摸三下,才满意地眯起眼睛放开他。 比大猫猫还大猫猫。 钟宴笙心里嘀嘀咕咕完,长吁短叹地继续看桌上堆栈的奏本。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,踏雪一骨碌就在自己的老位置上趴了下来,高大英俊的身形蜷在床边,看得钟宴笙又是心疼,又是好笑。 他哪能让萧弄的身体趴在地上睡,赶紧把踏雪拉起来:“踏雪,今晚你睡床上。” 说着,看向跟过来的萧弄,眨眨眼:“哥哥,你睡地上……?” 萧弄充耳不闻,直接一跃跳到了床上。 踏雪都睡床上,他凭什么睡地上。 好吧,那只能大家一起睡了。 钟宴笙叹了口气,坐在床边,又小心地把玩了会儿那只小鼓,实在是不得其解,将小鼓放到床上,便想顺势在边上躺下。 一见他的动作,踏雪和萧弄又互呲起来,都想睡到他边上。 眼见着又要闹起来了,钟宴笙苦着小脸,只得收起小心思,老实爬到中间劝架:“不许打架!萧衔危收起你的牙,你把你的脸划花了怎么办?” 这句话相当奏效,萧弄顿了一下,收回了爪子和牙。 钟宴笙在中间躺下,疲倦地闭上眼。 半睡半醒时,他感觉自己被什么偷偷舔了他一下。 钟宴笙还以为是错觉,咕哝了声,快要睡着时,又感觉自己被偷偷舔了一口。 他不是很想理会,感觉萧弄和踏雪应该差不多得了,昏昏欲睡时,又被同时偷偷舔了下。 睡觉对于钟宴笙而言,是人生中的大事,睡不好他的心情就不好,软绵绵的好脾气也会变坏。 三番两次被打扰后,他终于生气了:“谁在偷偷舔我?不许舔了!” 想了想,凶巴巴地威胁:“再打扰我睡觉,我就把你们都踢下去。” 虽然因为语调有些软,没什么气势,但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。 萧弄和踏雪都有被威胁到,勉强老实起来。 钟宴笙重新闭上眼睡觉,意识陷入昏蒙时,下意识想往萧弄身边凑,可是萧弄现在毛烘烘的,他热得厉害,又不自觉地往踏雪那边凑过去。 以往这个时候钟宴笙都是滚到自己怀里来的,萧弄磨了磨牙,嫉妒又火大,用爪子将钟宴笙放在脑袋边的小鼓捞过来,想试图捣鼓下这破玩意。 结果没收住爪子,将鼓面划了个大洞。 那一瞬间,鼓似乎发出了一声奇异的响,爪子一阵发烫。 萧弄沉默了下,盯着那个洞看了片刻,果断把小鼓拍向踏雪那边。 明天就告诉迢迢是踏雪做的。 踏雪迷惑地看了他一眼。 钟宴笙被夹在中间,热汗津津地睡了一觉,隔日醒得分外早。 他迷糊睁开眼,看到眼前熟悉的俊美面孔,晃了会儿神,才想起现在在这具皮囊里的是踏雪,转身便想向萧弄那边凑。 刚动了两下,面前的人突然睁开眼,定定地盯着他。 钟宴笙下意识感觉踏雪的眼神不对,伸手过去挠了挠他的脸,试探着叫:“踏雪?” 身后传来嗷嗷的应声。 钟宴笙还在懵然之中,腰上突然一紧,下一刻身后的踏雪嗷呜叫了声,被抱着他的人果断一脚踢下了床。 随即身上一沉,萧弄翻身覆到他身上,微微一笑:“乖乖,昨日好笑吗?” 钟宴笙傻了会儿:“你、你怎么恢复了呀?” 萧弄将那只破损的小鼓拿起来展示了下,又随意丢下去:“本王久在边关,熟悉蛮人的这些个秘术,自然知道该怎么破。” 钟宴笙狐疑:“真的假的呀?” 若是知道,昨天也不至于那样吧? 萧弄急于挽回昨日丢失的形象,不等他多质疑什么,果断分开他的唇吻下去,把刚睡醒本来脑子就不太清醒的钟宴笙亲得脑子一团浆糊,什么都想不起来了,才轻松将他的素纱衣剥开,深深吸了一口。 虽然这会儿鼻子没有昨日灵敏了,但怀里的小美人身上的气息依旧芬芳醉人。 踏雪被踹下了床,抱着那只小鼓还在迷惑,便听到了熟悉的嘎吱声。 钟宴笙细弱的嗓音里带着湿润的哭意:“别……这么舔我……” 萧弄低低笑了声:“迢迢,喜欢本王还是喜欢踏雪?” 什么破问题!这能一样吗! 钟宴笙含糊反驳的声音都被封在了喉间。 没隔多久,手指便软绵绵汗涔涔地垂到了床沿,指尖都透着股胭脂般的红意,无力地轻蜷。 还没等踏雪偷偷上去舔一下,那只手就被另一只青筋微露的大手扣住,用力地按了回去。 像是只终于明白自己的猎物有多香甜,变得更为护食的凶兽。 踏雪失望地垂下脑袋,趴在床下的垫子上,无聊地舔了舔自己的毛,生出了一丝丝烦恼。 以后舔到小主人的机会,是不是越来越少了? 结果隔天,踏雪的烦恼就解决了。 晚上用饭的时候,萧弄和踏雪的内芯猝不及防又换了过来。 好在裴玥的加急信也送到了,钟宴笙艰难地推开热情扑来的踏雪,翻开那封信查看:“鼓上的巫术,效力微弱,三日内便能自然恢复,若是不慎破了鼓,便会反覆七日,才可解除术法……” 读到这里,钟宴笙的眼皮不禁跳了一下,抬起头小声问:“哥哥,你把鼓弄破了,对吧?” 萧弄:“……” 在踏雪欢快的呜呜声里,英明神武的定王殿下,再次陷入了一片消沉中。 第104章 番外五:大小萧弄 钟宴笙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兰清殿,和萧弄一起睡着的。 可是睁开眼的时候,眼前的环境却有点陌生的熟悉,仔细瞅了好一会儿,才认出来,这似乎是在定王府,萧弄的屋子里。 他怎么跑这儿来了?萧弄趁他睡着,把他抱来定王府了? 天色还黑着,原本环在腰上的手不见了,大半夜的,萧弄不知道去了哪儿。 听到外头似乎有哐当的异响声,不知是什么东西摔落在地,钟宴笙吓了一跳,迷迷糊糊地爬起来,下床时又感到一丝困惑。 地上原本扑着的柔软毛毯不见了。 不过这点小问题只在脑中停驻了片刻,钟宴笙没放心上,拉开门循着声音找过去:“哥哥?” 外头静悄悄的,那群喜欢看热闹的暗卫好像也不见了,钟宴笙心里不由有点打鼓,踯躅了片刻,还是继续寻了过去。 方才的异响是从书房传来的,到了书房门口,钟宴笙发现门是半掩着的,烛光幽微,书房里一片淩乱,花瓶墨砚砸了一地,这会儿静下来,里面传出了压抑的、颤抖而痛苦的低喘声。 钟宴笙想也不想,立刻就推开门走了进去,一跨进书房,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身影。 似乎是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,他整个人都在发抖,喉间发出低哑的嘶吼声,冷汗淋漓,将长发粘黏在了颊侧,光影虽模糊,但那道轮廓线条钟宴笙再熟悉不过了。 怎么了?是头疾又犯了吗? 可是萧弄脑中的蛊虫不是已经被逼出来拔除了吗? 钟宴笙脑子里一白,立刻靠了过去,刚想伸手去抱地上的人,腕上陡然传来一股巨力,他懵懵的还没反应过来,嘭地一下就被按到了地上,疼得他嘶了声,眼眶立刻就红了。 哪怕是他刚跟萧弄认识的时候,萧弄都没这么对过他。 是不是因为太疼了? 钟宴笙的声音有些发抖:“哥哥,你怎么了……呃!” 按在他腕上的手滑到了他的脖子上,脆弱的咽喉被扼住,钟宴笙睁大了眼:“哥哥?” 身上的人压抑着痛苦的喘息,声音冰寒冷漠:“就你也想刺探我?” 钟宴笙茫然地眨了眨眼,没听懂他在说什么,可是他知道萧弄现在很难受,努力伸手去抱他的脖子,轻轻安抚:“哥哥,你是不是又头疼了?” 朦胧轻软的湿润花香蹭过鼻尖,萧弄顿了一下。 原本在他脖子上缓缓收缩的手也停了下来。 剧烈的头疼之中,那股难以言说的芬芳彷佛消融冰雪的暖阳,将痛意一点一点消解。 萧弄脑中浑噩,即使还带着尖锐冷漠的防备,也还是克制不住松开手,顺着环在他脖子上那双手的力道,弯下头颅,埋在了身下人的颈窝间。 高挺的鼻尖在那片格外脆弱的肌肤上蹭了蹭,他的犬齿隐隐发痒。 太香了,香得人头晕眼花。 柔软的暖香冲进鼻子里,融进了滚烫的骨血里,顺着四肢百骸,奔腾导入心口,脑子里嗡嗡一片,烧灼出无数可怕的想法。 光是闻还不够,亲吻舔。舐,咬他弄他,才能平息激荡的血液。 “……谁派你来的。” 钟宴笙用力拥着他颤抖的身躯,听到他沙哑的嗓音,还以为他是因为疼痛脑子不太清楚,嘴角浅浅弯了弯,低头在他发顶亲了一下,嗓音软软的:“我还能是谁派来的呀,当然是定王殿下呀。” 身上的人又没了声,但钟宴笙摸到他背后的冷汗还在一层一层的浸透衣物。 钟宴笙心疼极了,想起以前萧弄头疼时喜欢咬他舔他,犹豫了下,克制着羞耻感,主动拉开了领子,小声问:“哥哥,你要不要……舔舔我呀?” 他这番话显然让身上的人震了一下,随即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:“放荡!” 钟宴笙有点委屈。 明明都是萧弄按着他又舔又咬,居然还反过来说他放荡! 想着萧弄头疼,钟宴笙勉勉强强原谅他,闷着脸想把领子拉回去,不高兴地嘀嘀咕咕:“你不舔就算了……” 还没拉拢领子,他的手陡然被按住了。 按着他的人沉默了半晌,似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挣扎后,终于再也克制不住,叼着他的喉结狠狠咬下来。 钟宴笙“啊”了声,被他咬得有些疼,下意识想挣扎,察觉到他的动作,身上的人的桎梏着他的力道愈发的重,手腕被死死按到地上。 微凉的呼吸喷洒在喉间,不是熟悉的力度,而是像只初次捕猎,不知轻重的野兽,顺着那条优美紧绷的脖颈线条用力舔咬,疼意伴随着让人浑身发颤的酥软感传来,隐秘的水声钻入耳中。 钟宴笙眼眶湿红,力道微弱地推拒了一下,声音里带了哭意:“萧衔危……你咬疼我了。” 身上的人顿了顿。 随即冰冷沙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萧衔危是谁?” 钟宴笙愣了愣,那点气性顿消,转为了茫然和担忧。 萧弄疼得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吗? 他得立刻让人去找楼清棠,或者请姑母秘密前来京中了…… 正想着,埋在他颈间的人倏地抬起头,发红的眸子瞪着他:“你也让他这样咬你?” 藉着幽微的烛光,钟宴笙这会儿终于看清了他的脸,眼睛一下睁圆了。 是萧弄的脸,可是不是他朝夕相处的那个萧弄。 那双幽蓝的眸子依旧比蓝宝石还要幽深美丽,也是带着三分异族气息的俊美眉眼,可是却要年轻许多,没有往日里那股气定神闲,显得青涩而莽撞。 像是……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。 钟宴笙好半晌才反应过来,咽了咽唾沫:“你是……萧弄吗?” 压着他的少年眉目顿时愈发冷沉:“怎么,找错人了?我不是你嘴里的萧衔危。” 钟宴笙傻兮兮地望着这个青葱脆嫩、一点也没有往后大流氓风范的萧弄,情不自禁地伸出手,在他脸颊上捏了一下。 少年的脸色瞬间更差了,眸中带火,作势要掐他脖子。 钟宴笙稀里糊涂的,弄不清萧弄怎么突然就变小了,可是又感觉这样的萧弄好可爱,蹭了两下半坐起来,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下。 花瓣般柔软的唇瓣刚凑上去,少年萧弄似是被他大胆的行为吓到,动作幅度极大,猛退往后退去,靠在书桌下,因为疼痛而发白的脸色泛起一阵红,惊疑不定地瞪着他:“你、你做什么!” 钟宴笙感觉他更可爱了,慢慢往他身边挪。 他挪一下,少年萧弄的脸色就僵一分,死死地盯着向自己靠近的美丽少年,浑身都紧绷起来了,瞧上去反倒像是被欺负的那个。 钟宴笙感觉奇异极了,眨巴眨巴眼睛,在距离少年萧弄几步之遥外停下,歪歪脑袋:“你很怕我吗?” 不怕。 少年萧弄张了张口,却发不出声音。 方才溢在掌中细腻如丝绸的肌肤触感,还有理智在一瞬间突然崩塌,不管不顾咬下去那一刻,在血脉里喷薄、让头皮都发麻的愉悦感,像是扼住了他的咽喉,让他吐不出这简单的两个字。 钟宴笙见他紧抿着唇不说话,故意又往他身边凑了凑,他细弱雪白的颈子上还带着方才被萧弄粗。暴的动作留下来的痕迹,轻微的掐痕,淩乱的咬痕吻痕,印在那样修长漂亮的一段脖颈上,透出股难以言述的隐靡。 少年萧弄难得慌张,几乎都快缩到桌子底下了,顺手抓起方才哐当掉到地上的剑,猛地指向钟宴笙:“你不要过来!” 钟宴笙望瞭望递到眼前的剑锋。 他很熟悉这把剑,和萧弄初见的时候,萧弄就是用这把剑吓他的。 这是老定王留给萧弄的唯一一件物品,是老定王的随身佩剑。 后来萧弄就是带着这把剑,平定了边关。 这个年纪的萧弄……还没有上战场。 钟宴笙不是很害怕,他避开剑锋,慢慢靠近少年萧弄,少年萧弄有好几次似乎都想对他动手,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遏制住。 他终于挪到了少年萧弄身边,努力伸手抱住他,轻轻抚过他的头发,毫不在意地将浑身致命的柔软地方都暴露出来,眸子清亮而柔和:“你是不是还很疼呀?待在我身边能舒服很多。不要怕,我不会伤害你的。” 好似一片轻云,柔软地覆了过来。 那把剑颤抖着,片晌之后,咣当掉地。 少年萧弄的声线没有往后的低沉华丽,是偏少年气的声线:“你到底是谁?” 钟宴笙其实到现在也没弄清楚情况,可是他一时又很难解释清楚,烦恼地在他怀里蹭了蹭:“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……不过我们去岁刚成亲,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?” 少年萧弄的瞳孔明显震颤了一下。 虽然趴在他怀里的人生得漂亮得过分,可是……他怎么可能会跟男人成亲?! 钟宴笙仰脸看他:“你不信吗?我知道你胸上有一粒小痣,右腿上有一道小指长的疤痕,是你小时候偷你爹的剑,不小心划到的。” 那么私密的地方,钟宴笙一说出来,少年萧弄的气息明显有些不稳起来。 看他这个样子,钟宴笙玩心忽起:“你看,我是不是比你大几岁?平时我们相处的时候,你都叫我哥哥。” 这么腻味的称呼,萧闻澜都不会叫。 少年萧弄皱起眉:“不可能。” 钟宴笙哄他:“真的呀,我不骗人的,你叫我哥哥嘛。” 他嗓音软软的,眼神带着期待,让人很难拒绝,少年萧弄沉默地盯着他,心里犹疑。 确实比他要大几岁的样子。 他隔了好半晌,才微蹙着眉,迟疑着叫了声:“哥哥?” 钟宴笙偷偷笑,奖励地抬起头去啄他的唇,黏黏糊糊的亲吻让少年萧弄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,可是那张沾染着芬芳的唇瓣又像是带着魔力,吸引他沉溺进去。 软软的嘴唇在他唇瓣上蹭来蹭去,有些痒,随即试探着伸出了舌头,小猫儿似的,不太熟练地舔过来。 掐在那把窄腰上的手顿时一紧,少年萧弄心里惊怒不已,绷得像张拉满的弓。 好不知廉耻! 他居然……还伸舌头! 平时都是萧弄主动,钟宴笙在他极强的占有性与攻击性下,也生不出反抗的力气,总是被亲得头晕晕的,但是轮到自己主动,钟宴笙就有点生涩了。 他舔了几下萧弄的唇缝,就想退回去。 察觉到钟宴笙的动作,少年萧弄眸色一沉,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勺,追过去含住他的唇,不得章法地舔咬过去,因为不熟练,唇齿磕碰到,把钟宴笙磕得呜了声。 低微的痛呼引人怜惜,却更叫人作恶欲膨胀。 尝到唇舌的柔软,少年萧弄急迫地将他压到地上,越亲越深,呼吸缠绕。 这个年纪的萧弄要更莽撞,完全没有往后收放自如的从容,吃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,就愈发舍不得松口,钟宴笙没想到他都跟萧弄亲过那么多次了,还能被吻得喘不上气,差点快憋死的时候,压在他唇上的力道才稍微一松。 他浑身的衣袍都散乱开来了,黑发也披散着,浓黑的长睫沾染了湿意,嘴唇却水红一片,像一片薄薄的白瓷,易碎的漂亮。 少年萧弄的喘息也有些粗急,盯着他的样子,像是又要亲过来。 钟宴笙眼前还发著花,赶紧推他,可他那点细微的力气,比起拒绝更像是欲拒还迎:“让我喘口气……萧衔危!” 凑到他唇畔的少年一顿,倏地抬起眸子,幽蓝的眸子里浮出清晰的妒意:“萧衔危是谁?他也这样亲你?” 钟宴笙无言了一阵,刚想开口回答,被风吹得半掩的书房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,熟悉的修长人影出现在门口。 钟宴笙震愕地瞪大了眼:“哥哥?” 少年萧弄猛地回头,撞上了一双同样的蓝眸。 萧弄站在门口,缓慢打量了下俩人的姿势,目光在钟宴笙湿红的唇瓣上重点停留了片刻后,缓缓道:“迢迢,过来。” 低沉郁丽的嗓音十分熟悉,钟宴笙下意识起身想过去,又被少年萧弄重重拽住了手腕。 他一时为难,看看青涩沉默的少年萧弄,又瞅瞅俊美成熟的萧弄。 两个都是萧弄,他、他该到谁身边啊? 少年萧弄眸色一厉:“他就是你一直在喊的萧衔危?” 萧弄冷嗤一声:“乳臭未干的小毛孩。” 怎么还吵起来了? 钟宴笙呆了一下,下一刻,就听到“噌”一声拔剑声。 门边的萧弄拔出了剑。 少年萧弄看他一眼,将钟宴笙往旁边轻轻一推。 钟宴笙话还没出口,俩人居然就打起来了! 两把一模一样的剑,与一模一样的剑术与身法,又快又狠又厉,是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打斗! 兵刃相接的清脆声听得钟宴笙心惊胆颤,连忙大喊:“住手!” 他一喊,俩人的身形同时一顿,两双一模一样的蓝眸朝他看过来,直勾勾盯着他。 萧弄朝他勾了勾唇:“那迢迢,你要谁?” 钟宴笙愣在原地。 没有得到回答,俩人再次对上! 钟宴笙头都大了:“住手!” 这次是少年萧弄开口:“选好了吗?” “迢迢,更喜欢谁?” 钟宴笙被那两双眼睛盯着,气势弱下来:“我、我都喜欢可以吗,你们不要打了……” 这是什么情况,为什么会出现两个萧弄啊! 萧弄轻轻叹了口气:“迢迢,怎么可以这么贪心?只可以喜欢一个。” 钟宴笙都想哭了:“可是,可是你们就是一个人呀……” “不行。” 少年萧弄和萧弄不知何时默契地停了手,朝他靠过来,一左一右,将他囚困在其中:“只能选一个。” 察觉到他们眼底深浓的颜色,钟宴笙咬着唇,长长的眼睫越来越湿,慌慌地左看看,右看看,拔腿就想跑出书房。 刚跑了一步,就被萧弄长手一捞,攥住他细瘦的左手,抓了回来。 少年萧弄攥住他右边的手腕,一眨不眨盯着他:“选萧衔危,还是选我?” 你不就是萧衔危吗? 明明就是一个人,怎么都那么不讲理! 钟宴笙被灼灼逼视着,硬着头皮:“我……” 就在这个时候,他感觉脚上痒痒的,头脑一阵昏沉,再睁开眼,被泪意模糊的场景逐渐变化,视线清晰起来时,已经是熟悉的兰清殿了。 踏雪正趴在床上,尾巴一扫一扫的,扫过他露出来的双脚,细细的痒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了过来。 钟宴笙晕乎乎地躺在床上,床畔还留着余温,他过了好久,才迟钝地用脚把蹭到他脚边的踏雪推开。 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怎样荒诞的梦,他脸红耳赤地缩进被子里,耳根升腾起一股烧灼的热意。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呀……都是萧弄的错! 正在心底偷偷骂着人,他突然整个人被连着被子团了团,抱了起来。 萧弄低低的笑声从头顶传来:“小懒猫,都巳时了还不起?” 钟宴笙听到他的声音,耳根烧得愈发厉害,缩在被子里不想冒出头。 萧弄不怎么费力地把他剥出来:“当心闷着自己……嗯?脸怎么这么红?” 钟宴笙被剥出来,看都不敢看萧弄一眼,愤愤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。 萧弄莫名其妙被捶了一下,也不生气,指尖碾了碾沾染着小陛下香气的薄被,漫不经心地放到鼻间嗅了嗅,眉梢一挑,几乎立刻就猜出了他别别扭扭的原因:“做什么梦了?” 钟宴笙的耳根更红了,瞪了他一眼,跳下床,飞快地往外跑,朝着温泉池而去。 萧弄动作散漫地跟上:“迢迢,慢一些,别摔了。” 看来他得在温泉里仔细问一问这小孩儿,昨晚都做了些什么梦了。 第105章 番外六:if造反成功(1) 夜色凄迷,一场小雨之后,洗刷掉了养心殿前的斑斑血迹。 整个宫廷已经被东宫的人掌握。 屋内烛光幽暗,将廊下沉默的人影映照得愈发修长。 卫绫匆匆掠过长廊,冲到站在廊下的人影身后,单膝跪地:“殿下,属下带人在地道口截到了皇上……您要如何处置?” 负手站在廊下的青年微微偏过头,眉目皎皎而凛然,语气优雅平和:“父皇一生罪孽深重,往后余生,自该青灯伴古佛,日日抄写经书,送到孤面前。” 听出了他的意思,卫绫松了口气,垂首领命:“属下明白了。” 太子殿下一向心慈,好在从不手软。 对于那位秉性可怕的皇帝陛下而言,被迫剃发修行,余生囚困在佛寺里,日日都得抄写经书,是屈辱到生不如死的事。 今晚过后,尊贵的皇帝陛下,就只是先皇了。 “殿下?” 见青年发完命令,又微微出神的样子,卫绫知道殿下心情有多复杂,声音不由放轻了许多:“夜色已深,您已经几日没有阖眼了,等天亮还要召见群臣,该休憩片刻了。” 裴羲慢慢点了点头:“回东宫。” 今夜的厮杀已经结束。 太子自小大儒授学,温雅知礼,一言一行,皆是储君风范,没有人能想到他会这样做。 逼宫谋反,不忠不孝。 可是大逆不道又如何……他终于好好地护住了他的妻子和孩子,护住了边关将士与子民。 天和元年,先皇忽有所梦,退位剃度。 太子裴羲继位登基,朝内竟无太多反对声音。 一月之后,皇后诞下了位健康的小皇子,取名拂昭,小字迢迢。 帝后感情甚笃,继位后也不曾纳妃,膝下只有这一个孩子,玉雪团团的小皇子几乎是被放到掌心宠着长大的。 小皇子越长越冰雪漂亮,还十分乖巧,据说有一次陛下下朝时,三岁的小皇子迈着小短腿,跑到金銮殿外等父皇下朝。 小小一只,还不到人膝盖高,垫着脚在外面等着,扒在宫门上巴巴儿往里看,见到陛下出来了,摇摇晃晃地冒出来扑到陛下的膝盖上时,连一向死板着脸的左都御史都摸了把胡子,禁不住笑了笑。 消息传到漠北,老定王萧朔斜了斜还在死强的儿子:“当真不跟我们回京?” 定王世子抱着手,抬起头,一双蓝眸颜色瑰丽,不阴不阳地哼了声:“不去。” 凭什么他要跟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奶娃娃成亲啊? 还是个男的,他又不是断袖! 萧家与皇室的关系比较复杂,萧家地位又太特殊,婚约不解,意味着双方都默认着友好的往来关系。 况且陛下金口玉言许诺的婚事,哪是说解就解的。 至少现在还不能解。 其实萧家也没人把这婚约当回事了——毕竟出生的是位小皇子,陛下估计也舍不得让宝贝的小儿子跟一个男人成亲,等双方到了年纪,解除婚约就是顺理成章的事。 但萧弄死强死强的,非常在意这一点,说都说不通。 萧家二叔哈哈一笑:“好了,大哥大嫂,萧弄不乐意跟你们回京就算了,真要给他带回去,他半路找机会跑了怎么办。” 清楚儿子的臭脾气,定王妃撩了下耳边碎发,露出的蓝色眼眸与面前的小少年几乎一模一样,弯下腰,指尖点了点萧弄的鼻子:“爹娘回京一趟,老实一些,少给你二叔惹祸。” 去岁蛮族十几万大军夜袭,疯狂撕咬,好在朝廷援军来得及时,击退了蛮人的铁骑。 眼下定王夫妇俩是要回京覆命。 二叔将亲手做的弓递给了大嫂,托她带回去送给京中的幼子,回头瞅瞅脸色绷紧的萧弄,摸摸下巴:“我说大侄子,你就真对小皇子没有一点好奇心啊?” 萧弄抱着自己的剑哼哼着往外走:“一个奶娃娃有什么可好奇的?反正婚约一日不解,我就一日不回京。” 定王世子人小鬼大,一言九鼎。 三年过去,长成个小少年了,还是不肯回京。 再三年过去,世子开始随父上战场,立下不少军功,依旧不乐意回京。 京中时不时传来消息,言宫里的小皇子有多受宠爱,多漂亮讨人喜欢,萧弄路过,都会使劲哼一声,表达自己的不悦和抵触。 又两个三年过去,京里的小皇子被封成了小太子,萧弄也从其他人嘴里的“小世子”,变成了“小将军”,威信愈重。 直到年末,定王在战场上被蛮人偷袭受重伤,世子萧弄代掌帅印,将蛮人杀回了窝里,立下重功。 陛下对萧弄也产生了好奇,让定王这次回京,将世子一道带回来。 天高皇帝远的,萧弄不想搭理,擦着剑懒懒散散道:“说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,就说我腿断了起不来身。” 这回是陛下要见人,哪是萧弄闹脾气,说不回就不回的。 但这臭小子小时候就不听话,越长大这臭脾气越大,还软硬不吃,定王妃静默片刻,宛然一笑:“衔危,想不想喝娘煮的甜汤?” 半个时辰后,定王扛着被药倒后五花大绑的萧弄上了马车。 定王妃摸摸儿子的脑袋,还是有一丝心疼怜惜的:“回京后肯定要发火,你这次回去,就顺道跟陛下说清楚,将婚约解了吧。左右迢迢也十五岁,到年纪了。” 这些年萧弄僵着不肯回京,但定王与定王妃可回京了许多次,见着了那位被捧在心尖尖上的小皇子。 跟家里脾气又臭又硬的儿子完全不一样,小殿下被养得明秀乖巧,没有被娇惯长大的坏脾气,软软地笑起来甜到人心坎儿里,定王妃和定王都喜爱得很。 可惜这俩孩子没什么缘分。 定王妃下的药相当足,萧弄昏昏沉沉醒过来的时候,车队都到京城了。 萧世子在漠北无拘无束了多年,到了这个境地了,还是不肯束手就擒,试图挣开身上的绳子,可惜他爹心黑手狠,绑得过于结实,他又刚醒过来,实在挣扎不开。 脸黑了半天,萧弄火大地吸了口气,蹬了脚车厢。 小太子是吧,最好别给他撞上。 他现在看谁都不爽,看那个小太子尤其不爽。 京城比关外热闹太多,进了城后,马车速度缓下来,鼎沸的人声嘈杂地挤在耳边,闹哄哄的,天气炎热,车厢里愈发闷热。 萧弄烦躁地闭上眼,闷得喘不过气,脑袋一抽一抽地疼。 马车忽然停下来,萧弄眯了眯眼,朝外面看去。 应当是到王府了,他虽然很久没回京了,但还记得大致的路线,一会儿一松绑,他就先从东边那条线路逃出去…… 定王的声音突然响起:“先将从漠北带来的东西归置府中。” “是,王爷。” 萧弄等了会儿,不可置信地挑高了眉。 就不管他了? 这还是亲爹吗? 显然亲爹最清楚儿子的狗脾气,先把萧弄晾在了马车里没搭理。 萧弄啧了声,听到外面的动静逐渐小了,放弃挣扎,打算闭上眼再眯会儿。 忽然听到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,一道嗓音小小声问:“萧二少是在这个马车里吗?” 另一道略有些尖细的嗓音道:“回小主子,看标志是定王府的。” 厚重的马车帘倏然被掀开,刺眼的亮光从外面照进来,萧弄半眯起眼,还没看清那道莽莽撞撞爬上马车的身影,就先嗅到了一缕朦胧湿润、沁人心脾的芬芳。 马车厢里闷闷的味道被这缕气息迅速驱散,馥郁的花香蹭过鼻尖,一时间萧弄的脊骨都微微发麻,晃了下神,才和钻进来的小少年对上视线。 那是双清亮乌黑的眸子,未笑含情,唇瓣鲜红,眉目郁丽,背光中,每一缕柔软的黑发都像在发光,毛茸茸的,稍有些乱,像只羽毛淩乱的漂亮小鸟儿。 似是没料到马车里五花大绑着个人,他吃了一惊,眼睛微微睁大,好奇又不解:“你是谁呀,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?” 萧弄怔然望了他片刻,喉结用力滚了滚,怕将他惊跑了,嗓音低柔得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:“你……过来一些。” 小少年警惕地瞅了瞅他,大概是见他被绑着没什么威胁,才挪近了一点点:“你还没有回我的话呢,你是犯人吗?” 马车帘子落下去,车厢里又恢复了昏暗,但少年瓷白的肤色依旧亮眼,靠近时香气朦胧,像枝头春花摇曳浮动带来的一场梦。 好香。 好……漂亮的人。 萧弄舔了下唇角:“我不是。你是谁?” 少年没回他的话,反倒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,冷不丁凑得很近,暖暖的呼吸拂过萧弄的脸,也浑然不知,只一心关注他的眼睛:“嗯?你的眼睛是蓝色的。” 萧弄喉咙一紧,压着呼吸,盯着那张漂亮得让人炫目的脸,嘴角轻轻勾了下:“害怕?” 他幼时在京中,不少人都怕他这双眼睛,骂他是杂种。 面前的少年摇摇头,眼里流露出欣赏:“很漂亮。” 他又补充:“我认识一位眼睛颜色和你一样的人。” 说话的时候,他身上的气息拂过萧弄的鼻尖,萧弄一时竟然又恍惚起来。 面前的小少年像是只毛茸茸的小动物,无知无觉地靠近人,暖烘烘的。 叫人很想揉一揉,咬一咬。 他的嗓音愈发低柔:“我是被坏人绑在这里的,你可以帮我解开绳子吗?” 少年歪头和他对视片刻,非常果断地拒绝了:“不要。” 萧弄背在背后的手已经快要挣出绳套了,一边不动声色地解着绳套,一边朝他挑了挑眉:“为什么?你说了很喜欢我的眼睛。” 少年想了想,认真道:“我感觉,你看起来有点坏。” 心口像是被羽毛尖尖挠了挠,痒得厉害。 萧弄哑然失笑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,看着他不吭声。 还挺警惕。 萧弄抽了抽手,马上就能解开手上的绳套了。 就在此时,外面忽然响起焦急的催促声:“小主子!快、快出来,错了错了,不是这辆马车!” 少年这才想起来自己走错了马车,老老实实地朝萧弄说了声“我先走啦”,便不再搭理萧弄,掀开帘子急匆匆地离去。 萧弄心里一急,用力挣脱了手上最后一丝束缚,伸手一抓,却只抓到片衣袖。 因为脚上未解开的束缚,他无法追上去,眼睁睁看着少年轻快地跃下了马车。 像是场倏然降临,又倏然消失的甜美的梦。 马车厢里还萦绕着幽淡的气息,萧弄失神地碾了碾指尖,彷佛还能触到那片如云的衣袖。 心跳快得不正常。 不知道过了多久,马车帘子又被人一把拉开。 老定王站在外头,瞅到马车里儿子的表情,刚怀疑是不是马车里太热了把人闷坏了,慈父心还没冒出来,就看到萧弄陡然一抬头:“爹,我要进宫面圣!” “哈?” 第106章 番外六:if造反成功(2) 可惜陛下不是萧弄说要立刻见就能见的。 萧弄勉强被摁了下来。 定王满眼狐疑地瞅了瞅自己死强又不安分的儿子。 这么老实?不跑了? 萧弄的确是不想跑了。 他步态漫不经心的,跟在定王身后进了府,边回想着方才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少年。 看到院子里开得正好的花,就想起少年凑过来时花瓣般薄红的唇瓣,神秀殊丽的容色,低身掐了一朵,看了两眼,点评:“庸脂俗粉。” 没人家好看。 嗅到扑鼻的花香,又想起那股雾气般盈满车厢的朦胧香气,继续点评:“俗不可耐。” 没人家好闻。 王伯在小花园里摔了花铲。 晚上用过饭后,萧弄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堂弟萧闻澜。 萧闻澜母亲早逝,家里难免对他娇惯些,没有对萧弄严厉。 不过虽然懒散胆小了些,喜欢吃喝玩乐,不过也没习得京里那些纨裤子弟的奢靡风气。 前些年边关吃紧,二叔一年有小半的时间在关外,这些年局势稳定下来,便时常回京陪萧闻澜,萧闻澜偶尔也能去漠北一趟见见亲人,兄弟俩的关系颇为熟稔。 萧闻澜向来敬佩自己的堂兄,一听说萧弄跟着回京了,就乐颠颠地跑来了:“哥!没想到你居然回京了,我还以为你真的不会再回来了!” 确切来说,是被亲娘下药,亲爹绑回来的。 萧弄皮笑肉不笑。 萧闻澜完全没看出萧弄脸色的不对,滔滔不绝:“哎呀,哥你好多年没回京了,是不是哪哪都不熟悉?左右这几日也没军务缠身,我带你在京城四处走走……” 正要刺萧闻澜两句,陡然想起马车上的少年,心里一动。 萧闻澜在京城长大,又喜欢结交朋友,说不定认识他。 想毕,萧弄打断萧闻澜的废话:“问你个事。” 萧闻澜好奇地停住嘴。 他哥居然还有问他的事? 等了会儿,他才等到萧弄难得凝重的询问:“你在京中,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?” 萧闻澜眼神诚挚:“哥,你看我长得好不好看?” 萧弄眼皮也没抬,用力扇了他脑袋一下。 萧闻澜抱头鼠窜:“光一个长得好看,我哪儿知道是谁啊!” 萧弄加重话音:“很好看。” 顿了顿,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,补充:“很好闻,说话也……很好听。” 像只突然撞上胸口,没什么攻击性的漂亮小鸟儿。 暖烘烘地靠过来,毫无自觉地凑得很近,纤长鸦黑的睫羽几乎扫过萧弄的眼睛,浓睫抬起时,却是双含情又明澈动人的眸子。 萧闻澜傻兮兮地思索了半天,犹犹豫豫:“只有这么几个条件啊,那非要说的话,我想起了个人。” 萧弄也就是顺口一问,没怎么指望萧闻澜,手里的花瓣都被揉碎了,听到萧闻澜这么一说,猛地望过去:“谁?” 萧闻澜吞吞吐吐:“不太好说……” 萧弄:“说。” 萧闻澜十分为难:“我说了的话,哥你不会叫我滚吧?” 萧弄抱着手冷了看他,耐心快要告罄了。 萧闻澜眼睛一闭:“小太子殿下。” 稍微亲近些的,谁不知道萧弄厌恶极了那个套在自己身上的婚约,十分反感别人提起与他有婚约的小太子,尤其不能当面说。 他十来年死强着不回京,可不就是因为那个婚约。 果不其然,萧闻澜壮着胆子一说完,就听到声漠然的:“滚。” 萧闻澜忙不迭滚了。 提到那个婚约,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太子,萧弄又不爽起来,磨了磨牙。 得尽快解决这个麻烦。 不然……等再见到那个人,身上有着婚约,碍手碍脚的。 隔日一早,定王带着萧弄进宫面圣。 当今陛下是位难得的仁善之君,还是太子之时,便富有美名,光风霁月琼林玉树,很得朝臣与百姓的喜欢,待下宽和但不软弱,登基之后,朝中紧绷压抑的气氛都松快了许多。 皇上从前就与萧弄的父亲交好,皇后与定王妃的关系也不错,是以对萧家颇为宽容优待,不同于先皇两面三刀的态度。 进养心殿时,定王警告了儿子两句:“一会儿别在陛下面前胡说八道。” 萧弄敷衍地应了声,已经准备好了该怎么胡说八道。 跨进暖阁,萧弄头一次见到了当朝天子。 虽已接近不惑之年,但天子看起来依旧年轻,沉静内敛,见到定王和萧弄,便微微笑起来:“来了?不必多礼。” 萧弄隐隐觉得陛下瞅著有一分熟悉,不由多看了两眼。 裴羲也不以为意,打量了一番萧弄。 二十出头,正是张扬轻狂的年纪,眉眼间都是压不下的傲气,锋芒隐露。 有的人会觉得这锋芒刺眼,想要摁灭,不过相反,裴羲喜欢眉眼有锐气的年轻人,眼底带了丝欣赏,含笑道:“朕听说你仅领着五千轻骑,击溃了蛮人的五万铁骑,还亲手斩下了蛮人首领的首级?” 萧弄小时候见过先皇几面,先皇在人前也是温和做派,但那双带着笑的眼睛下面,是阴冷的。 被他盯着的时候,萧弄浑身都很不适。 如今的陛下却不太一样,萧弄并不反感,便收敛了点平时那股子讨打的劲儿,不卑不亢回答:“回陛下,确有此事。” 裴羲拊掌笑道:“朕早先便想见见你了,如今一见,果如传闻,快快坐下,奉茶。” 萧弄盘算着心里话,没有立刻坐下。 一眼萧弄这样子,定王眼皮就跳了下。 这臭小子,想做什么? 裴羲心思敏捷,见萧弄不坐,立刻明悟:“世子可是有什么事想跟朕说?此番你立下重功,边关至少能得五年安稳,有何要求,但说无妨,朕都会仔细考虑。” 萧弄已经想好说辞了,缓缓开口:“陛下,从前臣忙于军务,无暇自顾,如今边关稳定,才惊觉臣已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,难免对终身大事急切起来。” 一提萧弄的终身大事,首先冒出来的,自然就是萧弄与小太子的婚约了。 前朝倒也不是没有过皇帝娶男皇后、纳男妃的先例,是以这倒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。 不过萧弄心里门儿清,陛下就一个宝贝儿子,哪儿舍得让太子跟他结亲。 这婚约早晚都要解除的,他现在尤其急着要解除,干脆趁现在快刀斩乱麻说清楚。 果不其然,萧弄一说此事,裴羲温和的笑意便收敛了三分,负手与萧弄对视。 陛下虽然宽和,不过在位多年,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,这么看着人,还是让人有些头皮发麻的。 萧弄顶着那股压力,面不改色:“臣与太子殿下的婚约存续多年,如今小殿下也快十六岁,臣觉得婚约也是时候该……” 解除了。 最后三个字还没出口,暖阁门口传来轻快的脚步声,伴随着一道清亮柔软的嗓音传来:“父皇,母后让我来问您……有客人呀?萧伯伯来啦!” 定王朝着门口略一欠身,平时绷着的脸上难得露出丝笑意:“一段时日不见小殿下,小殿下似乎长高了不少。” “真的吗?” 跨进屋中的人似乎很开心:“我每天都在量身高!” 昨夜萦绕进梦里的暖软气息随即慢慢一点点拂过鼻尖。 一瞬间萧弄的心跳都停了一拍,若不是有着极强的自制力,他已经要控制不住转过身去了,险些没控制住表情。 声音,味道。 和昨日在马车里,一模一样。 好奇的声音越来越近:“这位是?” 定王呵呵笑:“是犬子。” 那道声音顿时就消了,似乎是在偷偷摸摸打量他。 见他话音突然停滞,裴羲提醒道:“世子方才的话还没说完,该怎么?” 萧弄狠狠磨了下牙,斩钉截铁道:“该履行了。” 定王早猜到萧弄要干什么了,琢磨着趁着邀功的机会解除便解除吧,茶盏都要递到嘴边了,冷不防听到这一句,差点打翻茶盏。 啥? 他娘药下多了? 萧弄讨厌这桩婚约,是人人都知道的,显然皇帝陛下也没想到萧弄会说出这句话,暖阁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。 只有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后面靠近,是衣袖的摩擦声,伴随着行走时环佩相撞的叮当声,萧弄的余光中逐渐出现了片如云的衣袖,随即是视线一晃,少年瓷白的肤色落入眼中。 眉眼乌黑,唇红齿白,脖子上挂着枚长生锁,漂亮又神气。 原本停滞的心脏猛地又狂跳起来。 偷偷打量他的那双眼睛微微睁大了:“呀!” 认出他了。 萧弄嘴角弯起,侧过了身:“见过小殿下。” 小殿下睁大眼睛看着他,又看看定王,眼底浮现出奇怪的神色。 裴羲也沉默了会儿,见这俩人的反应,奇怪:“哦?你们这是什么反应,见过?” 小太子和萧弄同时开口:“没见过。” “见过。” 小太子凝噎了下,偷偷瞪过来一眼。 萧弄恍悟,小太子身份不同,昨天那样八成是偷溜出宫玩的,不想被皇上知道。 裴羲低低“嗯”了声,语调上扬。 小太子和萧弄再次同时开口:“见过。” “没见过。” 小太子的头发柔软浓密,脑袋毛茸茸的,谁见了都想摸两下,裴羲抬手揉了揉小儿子的脑袋,倒也不见生气:“偷溜出去玩了?” 小殿下支支吾吾,不高兴地又偷偷瞪过来一眼。 萧弄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撞了一下,痒得厉害。 怎么连瞪人都跟撒娇似的。 小殿下漏了馅,不想被教训,试图转移话题:“父皇,你们刚刚在说,要履行什么?” 此话一出,果然转移了皇帝陛下的注意力。 裴羲皱皱眉,略感棘手,萧弄不是来解除婚约的,反而还催着履行。 解除婚约很简单,但履行婚约可就…… 看了看漂亮的小儿子,裴羲沉默了下,不太舍得,跟定王对视一眼,眼底带了疑惑和询问的神色。 定王比陛下本人还迷惑,满头雾水地摇摇头。 两个长辈你看我我看你,萧弄也在看一脸懵然的小殿下,声音忍不住放轻:“方才在谈我们的婚约。” 小殿下愣了一下,耳尖几乎立刻就红了,又慢慢蔓延到脸颊上。 萧弄不自觉地朝他靠得近了些,嗓音里带着笑意:“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?” 小殿下抿着唇没回话。 片刻之后,皇帝陛下才开了口:“迢迢如今年纪还小,婚约一事,可从长计议。” 原来小名叫迢迢。 萧弄在心里念了几遍,朗朗上口,越发觉得可爱。 小殿下脸皮薄,显然不想再待在暖阁里了,语气乖乖的:“父皇,儿臣先去蹴鞠场了,今日还约了几位友人蹴鞠。” 萧弄立刻转头,目光灼灼:“小殿下还缺人吗?我也想踢球。” 萧弄都这么说了,小太子也不好意思拂了他的意,犹豫了下,轻轻点点头。 定王:“……” 开了眼了,这辈子第一次见他这个儿子这么上赶着。 不是不肯回京吗? 第107章 番外六:if造反成功(3) 小太子知道婚约的存在,也听说过萧弄。 传闻里定王世子十六岁就随父上阵,少年将军冲锋陷阵,小小年纪英武至极,此次又斩下蛮人头领首级,平定漠北战乱,立下重功。 对于这样厉害的人,他自然十分好奇,尤其这个人还跟自己有婚约。 只是萧弄多年来从未回京,围绕在小殿下身边的人多着呢,渐渐他就忘掉了这件事。 去往蹴鞠场时,萧弄能察觉到身边的少年在偷偷瞅他。 像只充满好奇,又怀着点警惕的小动物,想凑近他看,又怕他凶。 萧弄不动声色地收敛着气势,装作温和平顺,任由他看了会儿。 随即就听到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,大概是觉得他看起来没什么危险,小太子悄咪咪地靠过来了一点点。 萧弄噙着笑抬头看他:“殿下,现在还觉得我看起来有点坏吗?” 小太子被他当场抓包,脸微微红了:“原来你就是萧弄呀……难怪你的眼睛是蓝色的。” 萧弄想起他在马车里说过喜欢他的眼睛,笑意更深:“小殿下见过我娘?” “嗯。”小太子点点脑袋,“王妃娘娘每次回京,都会给我带许多新奇的东西,说话也很温柔。” 萧弄:“……” 温柔? 他怎么不知道他娘很温柔。 不过对上这位冰雪漂亮的小太子……的确很难不温柔。 声音大点都舍不得。 蹴鞠场里已经提前到了许多人了,萧闻澜也赫然在列,一见到萧弄跟在小太子身边来了,萧闻澜震撼不已,脱口而出:“我的哥啊?!” 他哥不是很抵触小太子么,昨晚他一提,就叫他滚,怎么现在还人模人样地跟在人家身边啊? 萧闻澜百思不得其解,迷惑地瞅瞅小太子,又瞅瞅萧弄,张嘴刚要说话,萧弄一把捂住萧闻澜的嘴,微笑着低声警告:“闭嘴。” 嘴是笑着的,眼里却全是威胁之意,萧闻澜被他哥看得头皮发麻,点头如捣蒜:“唔唔!” 其他人则纷纷围到了小太子身边,七嘴八舌的:“殿下,这次和我们一队吧,我们一定能带你赢!” “不是抽签吗?” “可是每次抽签,太子都在淮安侯世子的那组。”其中一个身量修长的青年摇摇扇子,睨了眼旁边神色温善的少年,“钟世子,莫非你在签筒里动手脚了?” 少年笑容温和:“景王殿下,说话要有实据。” 俩人看上去不太对付,小太子挤在中间,捂着耳朵苦着脸,已经习惯了。 景王裴泓自小被送出宫,当今陛下登基后,怜惜这个幼弟身世,让人将他接回了宫,与小殿下虽是叔侄,不过年龄差距不大,关系不错。 今岁景王加了冠,便能带着母妃回封地,过逍遥王爷的闲散日子。 淮安侯夫妇曾蒙陛下大恩,世子钟思渡自小聪颖,念书厉害,被授学的大儒收为学生,时不时能进宫伴学,与小太子关系也不错。 但这俩人不知道怎么的,从小不对付,一旦对上了,总要阴阳怪气对方几句。 小太子被夹在中间,劝也劝不住,很是苦恼。 萧弄眯了眯眼,看小太子被一群人围着,心里不爽。 没见着小殿下被挤得都站不稳了吗。 他干脆一伸手,将个子略矮的小殿下从里面一把捞了出来。 方才还针尖对麦芒的俩人齐刷刷看过来。 萧弄把人护在身后,抱着手气定神闲对上去。 身后的人似乎是松了口气,伸手扒在他背上,随即钻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,向众人介绍:“诸位,这位是定王世子。” 萧弄直感觉被他触碰到的脊骨麻了麻,礼貌地朝众人露出个凉凉的笑。 本来还有些骚动的众人一下没了声儿。 景王和钟世子皱了皱眉,对视一眼,露出几分凝重之色。 萧弄与京中的贵公子们不同,是真正上战场立军功的,而且……他跟小太子还有婚约。 看大夥儿安静下来了,小太子让人把签筒拿过来,认认真真叮嘱:“景王殿下,钟世子,你们就不要吵啦,万一你们抽到一队呢?” 小殿下的嘴开了光,刚说完,抽出签的裴泓和钟思渡脸色齐齐僵了僵。 小太子探头瞅了一眼,拍拍他俩的肩膀,勉力他们俩好好合作,又想起什么似的,回头跑过来看萧弄的签,见他的签上写着个大大的“甲”,露出几分雀跃之色:“我们是同一队!” 萧弄微笑着点点头。 旁边被迅速换了签的萧闻澜缩着脖子,敢怒不敢言。 他哥是不是吃错药了啊! 昨儿还听不得小太子的名字,今天就抢他的签,要跟小殿下一队! 两队人各自分开,讨论战术,小殿下惊喜完,又有些发愁:“景王殿下和钟世子都是蹴鞠好手,我们今天可能要输了。” 其他人赶紧安慰:“太子殿下别丧气,说不定景王殿下和钟世子踢着踢着就打起来了呢!” 小太子:“但是萧二少蹴鞠也没有输过。” 萧闻澜念书念得不好,但到底出生武将世家,人高马大,相当勇武。 萧弄本来懒懒散散地站在一旁,看他有点丧丧的样子,略低下头朝他勾勾唇:“小殿下是不是把我忘了?” 小太子眨眨眼看他:“你很厉害吗?” “嗯。” 其他人狐疑地瞅瞅他,不太抱有信心。 比赛之前,众人各自去换了蹴鞠的装束。 小殿下磨磨蹭蹭的,换好衣服一上场,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之中的萧弄。 大概是上过战场的原因,换上蹴鞠的装束、束上额带之后,萧弄的衣袍在煊赫的日光下粼粼而动,鲜亮惹眼,足蹬长靴,英姿飒爽,俊美的眉宇间傲气难收,一派意气风发。 和小太子曾经想像过的少年将军,简直一模一样。 小太子被吸引过去,像条咬了钩的小鱼,不由自主地靠到他身边。 裴泓和钟思渡同时撇了撇嘴,觉得碍眼。 这定王世子,怎么跟只开屏的孔雀似的。 众人整装完毕,气氛有点怪异,小太子毫无所觉,示意小太监可以开始了。 小太监回身点了香,抬起旗子挥了挥,示意比赛开始。 和小太子想的一样,乙队有裴泓、钟思渡和萧闻澜二个蹴鞠高手,的确很难对付。 甲队带着球,一个照面就会被夺过去,准确地一脚踢进球门里,比分一下被拉远了。 小太子擦了擦额上的汗,眼见着甲队只进了一球,有些着急起来,环视了一番场上,这才注意到,由裴泓带队的乙队的确是有些内部矛盾,但甲队也不遑多让。 京中的贵族都是有些排外的,萧弄多年未回京,又是拿着实际军功的人,大夥儿心里多少有点抵触,明面上不敢说什么,但总是不把球传给他。 加上乙队有二个蹴鞠高手,他们也没什么信心,觉得此次必输无疑,都怯战了。 小太子抿抿唇,心里不太高兴,中场休息的时候,把每个人都念叨了一遍:“不许欺负世子,把球传给人家!否则下次你们就别来了。” 其他人脸色怏怏的:“……是。” 小太子板着脸,继续教训:“一会儿拿个零分,脸上很有光吗?下一场都听萧世子的。” 凶巴巴的。 萧弄几乎笑出来,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汗:“没看出来小殿下还很在意输赢。” 小太子被人伺候惯了,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,反而扬起脑袋,眼底没有一丝阴霾,语气认真:“球场如战场,无论对面是谁,总该全力以赴,不该引颈受戮。” 萧弄对着那样一双眼睛,看着他的脑袋,手心痒痒的,突然很想揉一把他的脑袋,也确实那么做了。 对上小殿下诧异的眼神,他的嗓音低柔:“带你赢。” 下半场开始,有了小太子的命令,其他人也不敢再对萧弄排外,听令行事,顿时不像之前那样松松散散、一碰就倒,有了些许纪律。 萧弄身高腿长,动作迅捷,球到了他脚下,只有萧闻澜跟得上。 蹴鞠场上,萧闻澜也不怕他哥了,冲过来试图夺球,萧弄看他一眼,带着球要往左边冲刺,萧闻澜全神贯注盯着他的动作,见状立刻扑向左边,哪知道萧弄只是一晃,收放自如地带着球拐向另一边。 察觉到球被带向右时,萧闻澜就感觉不好,哎呀了声,听到小太监兴奋地挥了挥旗帜大喊:“甲队进球!” 小太子虽然力气不大,但轻巧灵活,带着球撞上了裴泓和钟思渡,刚感到不妙,岂料那俩人对视一眼,竟然在这时候为谁来截他的球有了矛盾。 钟思渡:“我来。” 裴泓:“凭什么?” 刚巧萧弄赶来了,小太子趁着他俩吵,果断把球踢给萧弄:“萧弄!” 萧弄默契接球,反脚一踢,准确落入球门。 裴泓和钟思渡:“……” 香快要燃尽时,原本差距极大的比分已经被萧弄拉得不相上下,分数相同。 意识到不对,裴泓和钟思渡不得不合作起来,一旦球到了萧弄脚下,俩人就带着人合力围上去,针对起萧弄。 萧弄不至于被他们夺走了球,但却没机会将球踢进门了。 其他人顿时焦急起来。 除了萧弄外,甲队其他人的蹴鞠水平都平平无奇,准头也不好,眼见着胜利在望了,景王跟钟世子怎么就不吵了呢! 就在这个瞬间,萧弄突然将球传向小太子:“迢迢!” 踢了这么会儿球,俩人已经有了些默契,听到萧弄叫自己的小名,小太子几乎立刻反应过来,趁着乙队的人都在围攻萧弄,带着球果断朝着球门用尽全力一踢! 场上当啷一声,小太监兴奋得脸都红了,拚命挥旗,喊得声音都哑了:“太子殿下进一球!” “时间到,甲队胜!” 甲队的人立刻欢呼击掌。 小太子气喘吁吁的,都没敢看自己有没有踢进去,听到小太监的喊声,眼睛都亮起来了,跑到萧弄身边时,累得发软发酸的脚踉跄了一下。 眼见着他要摔了,萧弄张开双臂朝前一步,稳稳接住了少年纤长单薄的身躯,将他抱了个满怀。 周围瞪过来的视线里掺杂了一片微妙的羡慕。 小太子摔到萧弄怀里,蒙了一下,才从他怀里仰起脸,额间的额外歪了,满头乌发略略汗湿,显得有些乱糟糟的,秀美的脸颊泛着兴奋的红,眼睛亮亮的:“我们赢了!” 萧弄搂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,低低笑了声:“说了带你赢……迢迢,最后一球踢得很好。” 小太子都没发觉他的称呼变了,笑得眼睛弯起来,夸起人甜津津的,没有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:“是你传得好,不是你的话,我们都赢不了。” 萧弄有些轻飘飘的,见他高兴的样子,禁不住也跟着高兴。 打胜仗都没这么高兴过。 裴泓凉飕飕的声音冷不丁插进来:“世子殿下,你抱够没有?” 萧弄这才松开小太子,但放在他肩上的手却没拿开,隐隐将人护在自己范围里的样子,像圈着猎物的野兽,懒懒散散道:“输家不要说话。” 裴泓:“……” 踢完球,也差不多该离开了。 经过这一场,小太子对萧弄不由多了几分在意,颇有些恋恋不舍,但介于俩人身份,又有些羞涩腼腆,小小声道:“世子若是有空,也可以多来宫里找我。” 说完就感到不好意思,赶紧转身跑了。 萧弄手疾眼快,一把将他拉回来,幽蓝的眸子对上他的眼睛,生生把人的脸看红了,才含笑应了声,松开手,目送他离开。 旁人不知道,但萧闻澜可太清楚他哥有多讨厌婚约、讨厌小太子了,见着他定定望着小太子离去的背影,眼神复杂,压低声音问:“哥,你不是因为婚约和小太子不回京的吗?” 萧弄面不改色:“是吗?我怎么不知道。” 萧闻澜:“……” 萧弄又看了眼少年离开的方向,方才步态懒散地跟着萧闻澜往外走,走着走着,想起什么似的,看了眼他的傻弟弟。 萧闻澜一直待在京城,几乎可以算是和迢迢一起长大的了。 听他娘说,迢迢幼时玉雪团团,跟个玉雕的娃娃似的,谁见了都喜欢。 他没见过。 但是今日球场上的这些人应当都见过。 萧弄舔了舔牙尖,心里陡然涌出一股夹杂着酸意的后悔,冒着寒气的眼神盯得萧闻澜后背发毛。 失误,回京晚了。 他本来该是迢迢的青梅竹马的。 迢迢要是跟他一起长大,就不会生疏地喊他世子,而是叫他哥哥了吧? 第108章 番外六:if造反成功(4) 蹴鞠比赛后,萧弄和小太子的关系一下拉近不少。 小太子对萧弄充满了好奇,三天两头地溜出东宫,跑到定王府找萧弄说话。 萧弄说话可有意思了,在关外待久了,见多识广,小太子很喜欢听他讲话。 而且他还有一双很漂亮的蓝眼睛,比他宫里最上乘的蓝宝石还漂亮。 接触得多了,小少年也会跟萧弄倒倒苦水,教书的周先生太严厉啦,骑射太难了,他在马上射不准啦,但为了秋猎又不得不练,萧弄一听,扬扬眉:“这我熟,我教你。” 论骑射的功夫,萧弄绝对是数一数二的。 没想到萧闻澜嘴里冷漠傲气的堂兄居然这么热心肠,小太子眼巴巴地瞅他:“真的可以吗?” 萧弄拉着他就往定王府的校场走:“自然可以。” 要教骑马射箭,自然得共骑一马,小太子先上了马,随即身后一沉,萧弄坐到他身后,一手牵着马缰,一手扶着他的小臂,嗓音低沉:“动作不太标准,手臂再抬高一些。” 小太子听话地抬高手臂,全神贯注地瞄准了靶子,箭矢射出,偏了。 怀里的脑袋顿时有点丧气地垂了下去。 偏成这个样子,换作是在军营里,已经被萧弄骂得脖子都不敢伸出来了,这会儿萧弄怀里搂着小美人,耐心倒是极佳,心情颇好,揉了揉他的脑袋,嗓音低柔地鼓励:“不是已经中了吗?已经很厉害了,慢慢来。” 小太子听着他的鼓励,略微找回点信心。 只是萧弄的声线郁丽,靠得这么近落进耳朵里,他感觉半边身子都有些软,耳尖也麻麻的发烫,抿着唇再次搭箭拉弦时,脑子里都有些晕晕乎乎了。 定王世子……真是个温柔的好人啊! 天色近晚时,萧弄亲自送了小太子回宫。 小太子自信满满,感觉自己溜出宫的功夫真是越来越熟练了,不会再被父皇母后发现了。 完全没察觉到身边跟着暗卫。 介于小儿子最近溜出宫的频率有些高,裴羲不由多在意了几分,趁夜将暗中保护小太子的暗卫叫过来,听完汇报,和妻子面面相觑。 “定王世子……”皇后殷宜繁的语气奇异,“迢迢最近都和他待在一起啊?” 裴羲站在书案前,心平气和地执笔练字,只是每个笔画都带着点杀气。 皇后思索了片刻,露出点啼笑皆非的表情:“我听说那孩子强得很,小时候因为不喜欢和迢迢的婚约,打死不肯回京,眼下这是在做什么?” 裴羲的表情看不出喜怒,只是笔下的力道又重了三分。 “陛下打算怎么办?” 皇后瞅着皇帝那副隐隐透着不爽的表情,好笑道:“婚约是咱们一起定下的,本来看着定王世子不喜欢,想着等他们都长大了提出来便顺势解了,可如今……他看着不像是不喜欢的样子。” 裴羲道:“咱们的迢儿那么乖,谁见了不喜欢。” “可是问题是,”殷宜繁将垂落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,慢悠悠道,“咱们的迢儿似乎也挺喜欢他。” 裴羲的笔失了控制,划下重重一笔。 陛下可是出了名的擅书画,如此沉不住气,写坏了字还是头一遭。 “陛下要阻止他们往来吗?”殷宜繁望向东宫的方向,“但是迢儿最近都很高兴。” 虽然身边一直环绕着许多朋友,但小太子从没这么高兴过。 叽叽喳喳的,像只兴奋的小鸟儿,一来找父皇母后,就会忍不住有意无意地提到某个人,眼神亮闪闪的。 裴羲沉默良久,才低声道:“宜繁,我不愿让迢迢如当初你我。” 当年裴羲还是太子之时,先皇不满太子妃人选,之后他们经历的种种……裴羲已经不愿再回想。 他们吃过的苦头,何必让捧在手心里的娇养长大的孩子再受一遭。 “我也不愿。” 殷宜繁比裴羲想通得更快,轻轻抚了抚裴羲的背,含着浅浅的笑:“迢儿出生前,我们只求着这孩子长岁无忧,只要他平安高兴,没做什么天理不容之事,又何苦为难?” 帝后皆是宽善的性子,认真讨论后,便干脆对天天黏在一起的俩人睁只眼闭只眼了。 以免家里的孩子天天往外跑,裴羲咬牙放旨,让萧弄进宫,指导太子的骑射功夫。 萧弄接到旨意,就知道陛下这是打算放他一马了,心情颇好,天还没大亮,就耐不住起身,准备去东宫。 知道亲爹是什么脾气,萧弄还特地绕过了前院,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,特地绕了一圈,还是撞上了清晨练枪的定王。 他爹眼皮都没抬一下:“哟,一大早去哪儿呢?” 萧弄:“……” 定王阴阳怪气:“婚约一日不解除,就一日不回京的是谁啊?” 萧弄沉思片刻,走到兵器架边,抬脚将地上的木枪踢到掌中握紧:“爹,来打一场。” 跟亲爹打了一架,萧弄被他爹用木枪故意戳到了好几处皮肉,疼得嘶着气,还是坚持咬牙去了东宫。 到的时候,小太子正站在门边量身高,努力抻直了背,追着问给他量身高的小太监:“孤有没有长高一点?” 小太监为难:“殿下,昨儿才量过呢。” 您又不是地里的春笋,哪能长那么快呢。 萧弄抱着手笑出声。 他倒是觉得小太子跟只小笋似的,包得一层又一层的,里头的芯子脆嫩清甜……让人很想咬一口。 听到萧弄的声音,小太子一扭头,惊喜不已:“萧弄?你怎么来啦。” 萧弄收敛起心底的作恶欲,露出个十分自然的笑:“陛下命我来教殿下骑射。” 小太子有很多话想跟萧弄说,赤着脚噔噔噔朝着萧弄跑过去。 看他不穿鞋就乱跑,身后的太监哎哟哎哟叫唤着,抱着鞋吭哧吭哧追。 怕他踩到东西划伤脚,萧弄迅速上前一步,一伸手,轻松将他提抱起来,往铺着厚毯子的屋里走。 小太子感觉被这么抱著有点没面子,不太高兴,挣扎间蹬了他一下:“放我下来。” 他力气不大,但恰好踢到了萧弄的伤处,萧弄眉梢动了下,轻嘶了声,小太子顿时像只被捏着后颈的猫,安静下来,紧张地问:“我是不是踢疼你啦?” 萧弄也不说话,小心地将他抱进屋里,仔细放下,生怕磕碰坏了。 被他这么珍重的对待,小少年愈发不好意思,低头乖乖地揉了揉萧弄被踢的膝盖:“是不是很疼呀?我给你揉揉。” 萧弄一时都不知道是被他没轻没重揉着的膝盖更软,还是心里更软了。 知子莫若父,看萧弄最近的反应,定王哪能看不出来,特地挑日子教训了他一顿,让他想清楚。 萧弄想得相当清楚。 若不是那日在马车上,小少年突然闯进闷热的马车里,又在他提出解除婚约时出现,他们俩的婚约可能真要给他中断了。 上天给了他好机会,他哪能不抓住。 再想想从前他娘从京城回漠北,啧啧说起小皇子有多冰雪可爱,让人恨不得揣起来偷走,萧弄磨磨牙,心里的后悔愈浓。 没见过小时候的迢迢,亏大了。 好在现在也不算太晚。 秋猎之前,景王加冠,自请离京之国。 除去小时候吃了些苦头,陛下登基之后,对景王母子便很温和照顾,划给景王的封地,也是片富庶之地,还允准他将母妃带走养老,极尽宽容。 所以离开京城虽有些不舍,但裴泓也没什么遗憾惆怅,离开之前,将京城的朋友都请来了,来了个热热闹闹的饯别宴。 还跟一向不对付的钟思渡也碰了两杯。 “殿下,”裴泓唯一不放心的,就是心思纯善的小太子,压低声音,“你当心着点那个定王世子,本王一看他就居心叵测。” 小太子正色指责:“景王殿下你不要背后说人坏话,衔危哥哥人很好的。” 裴泓一阵牙酸,狂扇扇子。 这才不到一个月,连哥哥都给那个人哄着叫上了。 是哥哥吗就让叫? 他没记错的话,那姓萧的辈分还比他大,轮到小太子这一辈,都该叫爷爷了…… 惆怅了会儿再一回头,发现他正心里叨咕的人居然出现在饯别宴上了。 最近萧弄跟小太子简直形影不离的,问就是奉旨教太子骑射,理由相当正当。 裴泓看萧弄不爽,饯别宴便没请他,还让小太子甩开萧弄悄悄来,别给他发现。 哪知道这人跟狗似的,嗅着小太子的味儿就跟来了。 萧弄径直走到瞅着酒杯皱着鼻头的小太子身边,截过他手里的酒盏,朝着裴泓一举,抬头里面的酒一饮而尽。 便想带走蒙蒙的小太子。 裴泓愣了下,立刻阻止,朝他举了举杯:“世子,想带走咱们小太子,一杯酒可不够。” 其他人对跟太子有着婚约的萧弄也有些看不惯,跟着喊:“就是就是,今儿可是景王殿下的饯别宴。” 连萧闻澜也起哄:“哥,我还没见你喝醉过呢!” 萧弄挑挑眉,看他们有意为难的样子,一撩下摆,施施然坐下:“行,想怎么灌我?” 太子坐在边上,连忙想阻止:“你们不准欺负他……” “没事。”萧弄侧头看他,声音放柔,“喝得他们心服口服便是。” 小太子傻兮兮地看着他们端上来一堆酒坛子,都不懂他们哪来这么高的胜负欲。 萧弄长在漠北,漠北的酒极烈,养得他酒量也比常人大,不怎么喝酒,但从未喝醉过。 宴席上十来个人,轮流给萧弄灌起酒来。 萧弄面不改色的,挨个将人喝倒。 那天蹴鞠比赛后,众人本来就对萧弄有了丝服气,如今一个个喝倒,不禁纷纷感觉,萧衔危这人,当真是恐怖,又能喝酒,又能打蛮人。 接连放倒了七八个人后,萧弄也有些醉意了。 小太子紧张兮兮地扒着他的手臂,小声问他:“要不要紧呀?要不不喝了吧?” 萧弄心情很好,揉揉他的脑袋,又朝钟思渡举了举杯,钟思渡酒量并不高,先前一直没喝,这会儿不得不喝了,青着脸看了眼酒杯,皱着眉喝了一口。 砰地就倒了。 裴泓还算清醒,见钟思渡这么不能喝,大大地啧了声:“真没用。” 萧弄又放倒一个,慢悠悠地朝裴泓举起酒杯:“山长路远,告辞。” 裴泓醉意朦胧的,愣了下,突然感觉萧衔危这人也还行,若是萧弄从前在京城,说不定大家都会是朋友,想着,笑了笑:“行吧,那就允许你带走我们小殿下了。” 小太子扶着萧弄下酒楼时,发现他脚步晃晃悠悠的,唉声叹气:“你们呀,非得喝。” 到了楼下的马车里,小太子这才发现,喝醉后的萧弄跟喝醉后就喜欢鬼哭狼嚎的萧闻澜不一样,异常安静,非常黏人。 高大的青年抱着他,下颌搭在他肩上,半眯着蓝汪汪的眸子,像只慵懒的大猫。 小太子盯着他的眼睛,忍不住又凑近了点,再次夸赞:“你的眼睛真好看。” “喜欢吗?”萧弄懒洋洋地蹭了下他的肩窝,“挖出来送给你。” 小太子咦了声,毛毛地拍了下他的脑袋:“你说话好可怕。” 萧弄低低笑了下,感觉他可爱极了。 小孩儿都不知道,他脑子里的念头更可怕。 从方才闹哄哄的酒宴上下来了,耳边得了清净,小太子揉揉耳朵尖,没急着让马车先走,而是叫人去找了醒酒药来,塞进萧弄嘴里。 萧弄盯着他的脸看了看,张嘴吃了下去,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的,齿间咬到了小太子纤长的手指,含在齿间磨了磨,把人的脸都弄红了,才含笑松开他。 小太子看起来有点生气,却还是没推开一身酒气地扒在自己身上萧弄。 大概是觉得萧弄这会儿醉着,脑子不清醒,小太子晃了晃腿,才闷着脸开口道:“其实我都听说过,你不喜欢我们的婚约,所以才一直没回京。那天你被绑在马车里,应当是被强行带回来的。” 萧弄懒倦地蹭着他的肩头,闻言顿了顿。 小太子做事是慢吞吞的,但心里什么都清楚,实际上聪明着呢。 心虚之下,萧弄一时没吭声,等着他下一句话。 “你很厉害,带我赢蹴鞠比赛,还教我骑射。萧二少说你耐心不好,但你对我一直很有耐心。” 小太子偏开头,没看萧弄的眼睛:“还……长得很好看。” 除了父皇母后,他没见过比萧弄更好看的人了。 萧弄心里涌过一阵热流,听着少年的话,心底生出一丝期待。 这么夸他,是……也喜欢他吗? “我觉得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。” 小太子低着头,语气天真却也认真:“所以你不用感到为难,再过两天,我帮你去求父皇解除我们的婚约。” 萧弄的笑容一下僵住。 听少年还要再开口,脑子里的酒劲猛地冲上来,他不管不顾地偏过头,一下堵住了小太子的嘴。 隔了片晌,意识到嘴下柔软的东西是什么,萧弄被酒暂时控制的脑子才缓过神,然而清醒过来之后,反而更舍不得松开,捏着少年的下颌,迫使他唇瓣长得更大,亲得更深。 酒意顺着贴合的唇瓣渡过来,小太子的脑子昏昏蒙蒙的,一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喝醉了,傻傻地顺着萧弄的动作张开嘴,由着他肆意地轻薄了会儿自己的唇舌,才反应过来去推他。 他的力道不大,但萧弄还是顺着他的动作松开他,高挺的鼻尖蹭着他鼻尖,嗅着他身上的芬芳气息,声音沙哑带笑:“迢迢,你看我像是想解除婚约吗?” 少年像只受惊的小动物,乌溜溜的眼睛瞪着他,湿红的唇瓣张了张,又立刻抬手捂住嘴。 “在见到你之前,我的确很排斥这桩婚约。” 萧弄喝得八分醉,但意识十分清晰,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,直勾勾望着他:“可是见到你之后,我每天都在感谢这桩婚约的存在。” “迢迢,怎么这么可爱,这么漂亮。” 小太子从没被人这么大胆热烈地对待过,感觉到他眼底浓烈的颜色,心慌慌的,脸都红透了,抿紧唇瓣没说话。 “等你再长大一点,我就娶你好不好?” 萧弄趁着朦胧的酒意耍起赖:“或者你娶我,怎么都行。” “……哼。” 小太子和他对视良久,到最后也没给个准信,气哼哼地别开脑袋,薄薄的耳垂红得滴血:“想得美。” 萧弄含着笑,搂着他单薄的身子,靠在他肩上,吸了口幽兰气息,享受地眯起眼。 想得美吗? 但从小太子不排斥他接近,允准他留宿东宫,被他亲了后,也不喊暗卫进来捅死他的行为来看…… 他怎么觉得,他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呢? 兜兜转转,真是多亏了回京前他娘下的那碗药。 第109章 番外七:if现代ABO(1) 三月初的天气还有些凉,钟宴笙怕冷,在校服里又裹了几件衣服,背著书包慢慢吞吞地走出教室时,身后传来几道呼唤:“钟宴笙!” 钟宴笙迷茫地转过头,看到班里几个男生靠过来,都是Alpha,人高马大的。 他眨眨眼:“你们有事吗?” 教学楼的灯还没灭,灯光映到男生脸上,映出一片雪白郁丽的容色,乌黑柔软的头发搭在眉间,衬得那张脸愈发漂亮得炫目。 从这个角度看,可以看到他露出的一截细白的颈子。 但最柔软的腺体部分,却严严实实贴着一块腺体贴,将Omega的信息素一丝不漏地尽数裹住。 被那双乌黑明亮的眸子望着,几个勾肩搭背的男生呼吸都停了一下,脸一下热起来,才结结巴巴开口:“你、你,要不要,和我们一起……” 三个人舌头打结似的,没一个能把话说清楚。 钟宴笙耐心听了一分钟,歪了歪脑袋,低头看了眼时间,声音软软的,很好脾气:“我还有事,先走啦。” 眼睁睁看着男生转身离开,三个男人懊丧地互相捶了一把。 都快高三毕业了,还没跟人家正正规规地说上一句话。 三个人还试图再战,悄悄跟在男生后面,嘀嘀咕咕讨论:“都快毕业了,我还没闻到过他是什么味道呢……” “这么漂亮的Omega,肯定香死了。” “真想帮他贴腺体贴啊……” “做什么美梦呢。” 钟宴笙完全没察觉到身后跟过来的几个人,步伐轻快地走到校门口,正左右找着来接自己的司机,忽然看到一辆熟悉的迈巴赫,眼睛一亮,伸手拨了下后颈,噔噔噔跑过去。 车窗徐徐降下来,露出张熟悉的脸,西装领带,英挺俊美。 钟宴笙惊喜地扒在车窗边:“哥哥!怎么是你来接我?” 目光在男生俊秀昳丽的容色上一扫,萧弄微微笑了笑,打开车门,伸手接过他的书包。 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,他又淡淡扫了眼后面鬼鬼祟祟跟过来的三个Alpha,没等钟宴笙自己钻进来,伸手一按,托着他的腰把人捞进车里,重重关上车门。 只留下三个呆滞之后面面相觑的人。 钟宴笙还没站稳就被他抓进来,猝不及防地滚到他怀里,也没挣扎,顺势坐到他怀里,揉揉鼻子埋怨:“干什么呀……” 他细胳膊细腿的,披着宽大的校服外套,衬得身形越发清瘦,坐在成年Alpha怀里,整个人几乎都被笼罩在其中。 萧弄的手迟疑了下,才扶住他的腰,嘴角翘了翘:“怕你冷。” 小孩儿对他有着天然的信任,相当好骗,哦了声,磨磨蹭蹭地想从他腿上爬下去。 鼻端忽然蹭过一缕若有似无的柔软兰香,萧弄喉结一滚,轻轻一拽,把人抓回来,低声道:“迢迢,腺体贴歪了。” 钟宴笙啊了下,紧张起来,低下脑袋,主动把乌黑的头发和校服衣领拨开,露出那截光洁的颈子给他看:“歪了吗?早上我对着镜子贴了好久的,哥哥你帮我重新贴一下。” 腺体是Omega极为隐私的部位,明晃晃地露给一个Alpha看,是十分危险的。 但钟宴笙似乎很放心抱着他的人。 钟宴笙是和萧弄一起长大的。 两家住得近,又有生意往来,长辈和小辈的关系都很好。 钟宴笙刚学会说话,第一句话是“爸爸妈妈”,第一句就是“哥哥”,从小就是哥哥的小尾巴,哥哥在哪儿他在哪儿。 小时候的钟宴笙跟只白糯米糍似的,笑起来见牙不见眼,小短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,但是从来不怕摔倒。 因为哥哥总是跟在他旁边,他一摔就会伸手接住他,将他高高举起来。 萧弄那时候也才不到十岁,喜欢极了这个小团子般的弟弟,每天都抱着他,给他读故事本,教他怎么弹钢琴,谁敢欺负钟宴笙,都得挨顿揍。 甚至还跟爹妈提议,把弟弟抱到家里来让他养。 连萧弄父母都笑他,对自己的堂弟怎么没这么上心。 可是连萧弄的父母也很偏心钟宴笙,宝贝得不行。 高中时的萧弄分化成Alpha后,易感期紊乱,性格尖锐叛逆,一个不爽就经常跟人打架,偏偏他成绩又很好,叫家长和老师都极为头痛,又爱又恨。 那段时间,萧弄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,家长的话半点也听不进去,气得爹妈都要把他扫地出门了。 有次打完架,萧弄跟爹妈吵完架,不想再回家,突发奇想,翻进钟宴笙家的院子里,爬到一楼的房间,懒洋洋地支着长腿,靠在床边津津有味地翻着小迢迢的相册,等着他放学回来。 小孩儿推开门,见到他身上青青紫紫的伤,心疼得眼眶红红的,一边叨叨咕咕骂他,一边慌慌张张翻药出来,给他呼呼吹着气轻轻上药。 边给他上药,眼泪边吧嗒吧嗒掉个不停。 那么漂亮柔软的小孩儿,哭起来没完没了的,叫人感觉心尖尖都被掐住了,又酸又疼的,萧弄试图哄他,结果越哄钟宴笙哭得越厉害,边哭还边凶人,叫他不准打架了。 萧弄那时候连爹妈的话都听不进去,却很奇异地听进了钟宴笙的话,老实下来,不再去干危险的事。 如今萧弄能稳稳当当地继承家业,和那次突发奇想去找钟宴笙也有些关系。 他们的关系很亲密,所以钟宴笙去年分化成Omega后,对萧弄也完全没有避嫌的意思。 他分化那天,出现第一次结合热,父母不在家,他迷迷糊糊地到了萧弄的房间,趴在他的床上。 萧弄一回房间,拉开门就见到刚分化成功的漂亮Omega躺在他的床上,湿红着眼眶朦朦胧胧地看过来,眼睫湿成一簇簇的,伸手委委屈屈要他抱。 完全没把萧弄当Alpha看。 Omega香得让人头晕目眩,那天萧弄僵硬地站立在门口几分钟后,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找到抑制剂,给钟宴笙打下了后落荒而逃的。 因为那缕信息素神思游离,缓缓回过神后,萧弄垂眸看了看趴在他怀里,叹着气埋怨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的小男生,心里轻啧了下,揭开他后颈上不太平整的腺体贴。 失去了遮挡,如雾般朦胧湿润的兰香气息逸散出来。 萧弄盯着那片柔软的腺体,喉结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,犬齿发痒,幽蓝的眸色发深。 偏偏怀里的人还没什么自觉,在他怀里蹭了两下,柔软的头发乱糟糟的,仰起脸朝他笑:“哥哥,我好不好闻?” 萧弄搭在他腰上的指尖禁不住蜷了蜷。 他好像真的只是很单纯的,把他当成了哥哥。 萧弄顿了顿,无声吸了口气,小心地不碰到Omega敏感的腺体,将腺体贴仔细地贴回去后,便把怀里的男生轻轻推到旁边坐好,从容地交叠翘起双腿,没有回答他的问题:“叔叔阿姨要出差一个月,让我来接你去我家。高三紧要关头,这段时间都住我那儿。” 钟宴笙感觉他的动作好像有点别扭,但听到这番话,高兴的情绪占上风,很快忽略了那丝别扭,眼睛亮亮的:“好呀好呀!” 小时候萧弄家里忙时,会把萧弄送过来,钟宴笙家里忙时,也会被送到萧弄那儿。 不过这几年萧弄工作太忙,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住一起了。 尤其是去年,他分化成Omega后,萧弄就有意无意避着他,暑假时钟宴笙想像以往一样,抱着枕头去找萧弄睡觉,萧弄都不允许他进屋。 钟宴笙那时候就有点难过,感觉萧弄和他生分了。 之后偶尔的见面,萧弄也很避免跟他太亲密的接触,不肯抱他了。 不过今天见面,哥哥好像又恢复从前的态度了,不再对他躲躲闪闪的。 车子很快到了萧弄的居所。 成年后萧弄就搬出来独居了,只是大房子里空荡荡的,没什么生活气息。 钟宴笙还是头一次来萧弄独居的地方,好奇地转了两圈后,往萧弄身边凑了凑:“哥哥没有交往对象吗?” 萧弄挑挑眉,回答果断:“没有。” 钟宴笙揪着他的袖子,眼睫忽闪忽闪的:“那哥哥喜欢什么样的Omega呀?” 萧弄和他对视片刻,不轻不重捏了把他的脸:“这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该问的。” 听到这话,钟宴笙不大高兴了,松开他的袖子,又嫌脖子上的腺体贴太闷,把腺体贴扯了下来。 朦胧的花香蹭过鼻尖,萧弄心里倒吸了口凉气,刚在车上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气血立时翻涌起来,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。 这小祖宗,要命。 作业还没做完,溜躂完两圈后,钟宴笙老老实实掏出作业,跟在萧弄身后进了书房。 同一张桌子上,萧弄处理文档,他写作业。 写着写着卡壳了,就咬着笔神游天外,望向萧弄发呆。 坐在书桌前的男人喉结清晰,五官俊美,轮廓带着混血儿的深邃,剪裁得体的西服包裹着修长高大的身躯,领带还没解开……是个十分成熟英俊的Alpha。 脑袋突然被轻轻敲了下,钟宴笙回过神来,才发现萧弄不知何时已经起身,站在了他后面,单手撑在书桌上:“发什么呆?” Alpha冷淡清苦的气息将他整个人罩在里面,带着天然的侵略性。 钟宴笙不自觉地轻轻打了个哆嗦,本能地察觉到危险,缩了下脖子。 他有种萧弄会一口咬下来,叼住他的腺体的错觉。 “哪道题不会?” 头顶的嗓音磁性低沉:“哥哥教你。” 钟宴笙的耳尖微微红了,感觉后背都麻了麻,胡乱指了一道题。 书房里灯光明亮,男生低下脑袋,雪白的后颈露出来,腺体散发出幽幽的香气。 萧弄的视线难以自控地停留了几瞬,才转移到卷子上,看了一眼,弯下身来,非常自然地握住他的手,带着他在草稿纸上写了道公式:“代入这道公式。” 钟宴笙被他握着手,脑子里一片空白,直到写完了这道题,都没反应过来。 萧弄对他一向充满了耐心,一道题一道题地慢慢带着他解决,写完手下的卷子了,才松开他的手,大手在他头顶按了两下:“早点睡迢迢,明早送你去学校。” 钟宴笙被Alpha的信息素弄得晕晕乎乎的,乖乖地点点脑袋。 钟宴笙的房间被安排在萧弄对面,方便有事找他。 互相道了晚安,转身进屋的时候,萧弄的神色依旧如常,却在进入房间合上房门那一刻,忍不住抬起手,深蓝的眸子半眯起来,深深嗅了嗅那缕停留在掌心里的幽淡气息。 他要费很大的力气,才能控制住本能,不去埋在那段雪白的颈项上,用力嗅闻舔。弄。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捧在手心里的宝贝长成了个秀美的少年。 分化成功后,Omega的呼吸都带着香甜的气息,那片水红的唇瓣和雪白的脖颈开始频繁出现在萧弄的梦里。 第一次梦到钟宴笙的时候,萧弄怀疑自己是变态。 怎么能对一起长大的弟弟有这样肮脏的欲。望? 越想压制住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,越压不住。 看到男生朝他笑,就想咬他,想把他弄哭,再舔去他的眼泪。 萧弄察觉到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,试图用远离的方法来遏制,没想状态却越来越糟,易感期更加紊乱,离得越远,越渴望Omega的味道,几乎每晚都会被灼热的梦境逼醒。 好在他还有些理智,害怕把人吓到,死死咬牙忍耐着。 钟宴笙总是没有自觉,不知道他单纯信任的哥哥盯着他的视线有多炙热。 还敢把脖子露出来,也不怕被咬。 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缓了会儿后,萧弄呼出口气,单手扯松领带,朝着浴室而去。 一道门相隔外,钟宴笙偏头看了会儿萧弄毫无动静的房门,失望地回到对面的房间,靠在门板上,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腺体。 他一进屋就特地揭开了腺体贴,和萧弄待在一起这么久,萧弄居然没有反应。 他刚刚紧张兮兮的,心里怦怦直跳,还以为萧弄会咬他呢,心里都做好准备了。 结果萧弄只是很平淡地教他做完题,就没有其他的任何表示了。 他对哥哥就真的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吗? 钟宴笙想着想着,有点点生气,决定明天不搭理萧弄了。 肯定是萧弄不行,而不是他没有魅力! 第110章 番外七:if现代ABO(2) 隔天一早,钟宴笙被萧弄敲门叫起来吃早饭。 钟宴笙讨厌早起,困得不行,几乎是被萧弄从被子里强制剥出来的,一想起昨晚的事,就更不高兴了。 他闷着脸吃完早饭,非常低气压地抓著书包就想出门,走了两步,就被萧弄一把捞回来,递给他一个东西:“迢迢,腺体贴还没贴。” 钟宴笙瞅瞅他,背过身去低下脑袋。 摆明了要萧弄给他贴。 这么私密的地方,连父母都会避开。 这小孩儿真不把他当成一个Alpha在看。 萧弄轻轻磨了磨牙,没有说话,撕开腺体贴,慢慢给他粘贴。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,钟宴笙感觉到他的指尖忽然在他腺体周边轻轻一擦,敏感的地方被触碰到,霎时如一阵电流窜遍身体,他低低地“啊”了声,整个身子一麻一软,朝前跌去。 萧弄早有预料般,伸手按住他,大手正巧贴在他薄薄柔软的小腹上,恶劣地不轻不重揉了把,低哑的嗓音从耳边传来:“没吃饱?” 惊得Omega下意识慌张地收缩了下小腹,整张脸都烧了起来。 萧弄却彷佛真的只是关心他吃没吃饱,松开手,揉了把男生毛茸茸的头发:“好了。” 随即又递来一根领带:“帮你贴了腺体贴,是不是该帮哥哥打领带?” 钟宴笙晕乎了一阵,茫然眨了眨眼,看到那根领带,愣了一下,接过来回过身:“这个是……” 高大的Alpha配合著低下头,深蓝的眸子含笑注视着他的眼睛:“是你送我的领带。” 这根领带是钟宴笙送的生日礼物,平时钟宴笙都没见萧弄怎么用过。 他闷着脸,熟练地给萧弄系着领带,小声嘀咕:“我还以为你不喜欢。” “冤枉。” 萧弄和他靠得很近,幽蓝的眼底恍若一片深湖:“我只是舍不得用。” 钟宴笙手抖了下,给他系了个温莎结,把男人过于靠近的英俊脸庞推开:“走了!” 瞧上去还气鼓鼓的。 萧弄给他提著书包,迈着长腿三两步跟上:“晚上要开个会,会晚来一些,乖乖在教室里等我,不要乱跑。” 因为父母太忙,钟宴笙小学时经常由萧弄来接,一听萧弄这个哥哥的语气,钟宴笙就有些郁闷:“知道啦。” 到了学校,钟宴笙还有点飘忽,下了车就想走,被萧弄轻轻拽回来,把书包递给他:“迢迢,书包没拿。” 一大早的,一辆抢眼的豪车出现在校门口,从车里钻出来的男生容色漂亮,后面跟上来的男人又身高腿长的,外形都相当惹眼,吸引来一大片目光,钟宴笙被看得耳根都红了:“你该去上班了。” 萧弄幽幽叹气:“迢迢这是嫌弃哥哥了。” 察觉到校门口越来越多人在看他们,钟宴笙连忙把书包接过来,把他往车里推:“快走快走!” 萧弄轻轻啧了声,懒洋洋地挥了挥手,钻回车里。 钟宴笙抱著书包,一溜烟进了校门。 他毫无所觉身上沾满了Alpha有意无意留下来的味道,毕竟他太熟悉萧弄的气息了,一路上引得不少Alpha同学频频回顾,注意到是学校里有名的漂亮小少爷,顿时一地心碎的Alpha。 昨晚钟宴笙坐萧弄的车离开、今早又坐萧弄的车过来,身上还沾染着那个Alpha的味道。 俩人都很惹眼,自然被不少人见到了,还偷拍了照片,学校的表白墙都快炸了,一堆投稿全在问小少爷身边那个A是谁。 当事人浑然不知,到了教室,慢吞吞地掏出复习的书卷,开始背诗。 一天的课程结束,今天是周五,晚自习没老师上课,留给学生们写作业。 钟宴笙有好几道题不太会,咬着笔思考了会儿,打算等回家后让哥哥给他讲。 下课铃响起后,学生们走得七七八八,钟宴笙收拾好了书包,托着腮坐在窗边往外看。 萧弄早上说晚上有个会,会来迟一点,按萧弄一贯的脾气,这个会应该是推不掉的,否则不会让他等的。 见钟宴笙没有走,昨天没搭上话的哥仨对视一眼,凑了过来:“哎,钟宴笙,你在等人来接你?” 钟宴笙回过头,点点脑袋。 三个Alpha拉过椅子坐下来:“那个Alpha是你叔叔吗?” 钟宴笙认真纠正:“不是叔叔,是哥哥。” 原来是哥哥啊。 三人松了口气,纷纷笑起来:“他还没来,要不要跟我们去上会儿网?就在学校门口,我们带你打游戏啊!” “我们开黑正好缺一个人呢,带你吃鸡!” “课业压力这么重,打打游戏放松下嘛。” 钟宴笙原本是拒绝的,被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,有点动摇起来。 他一向乖乖的,只听过这些游戏,还没跟人玩过呢。 刚刚给萧弄发消息,萧弄还没回,可能还在开会,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。 那稍微玩会儿,应该没事的吧。 钟宴笙想着,迟疑地点点脑袋:“那好吧。” 邀请到钟宴笙上网,几个人显得都有些激动,跑前跑后的,还给钟宴笙买了杯甜奶茶。 钟宴笙感觉他们人真好,抱着奶茶吸溜着,被带到了学校门口的黑网吧。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,钟宴笙像只好奇的小鸟,这儿瞅瞅,那儿看看,网吧里有学生抽菸,呛了几下。 三人见他不舒服,赶忙把他带到远离烟源的地方,开机带他打游戏。 钟宴笙没打过这种游戏,起初还时不时瞅瞅手机,怕错过消息,被带着打了两把,不自觉就沉溺进去,全神贯注地盯着计算机显示屏,生怕自己被人打死。 又打完两把,才想起来看看消息,低头才发现手机上一堆萧弄的未接电话和消息,登时吓得炸毛:“啊!” 三个同学凑过来:“怎么了?” 钟宴笙脸色都白了:“我哥哥给我打电话了……” “没事,就说手机没电了嘛。” “对啊对啊,你哥哥不会知道的!” 钟宴笙犹犹豫豫的,还没想好怎么办,脑袋上的耳机突然被人摘了下来。 清冷的气息从身后传过来,低沉的嗓音清晰:“他哥哥知道。” 钟宴笙瞳孔颤栗,三个男生也脖子一凉,战战兢兢转过头,看到了不知道在他背后站了多久的Alpha。 被萧弄拎出网吧的时候,钟宴笙身上沾着淡淡的烟味儿,还有几个Alpha的信息素味儿。 萧弄的脸色淡淡的,说不上是生气还是什么。 钟宴笙心里惴惴的,跟他上了车,小声认错:“对不起,哥哥,我不该乱跑的。” 萧弄没说话,只是把他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下来,盖到他身上。 沾染着Alpha信息素味道的外套将那些令人不爽的味道盖过去,萧弄紧拧的眉心才松了松,但还不够。 Alpha灵敏的狗鼻子还是能嗅到Omega身上不属于自己的气息。 一路上萧弄都没说话,钟宴笙偷偷瞟着他,心里直打鼓。 从小到大,他还是第一次见萧弄这么生他的气。 到了家,萧弄拎着他的书包,钟宴笙老实低着头跟在后面,进了屋子,期期艾艾叫:“哥哥……” 萧弄看他一眼,终于开了口:“作业写完了?” 钟宴笙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句,愣了一下,摇摇脑袋。 萧弄脸色看不出喜怒:“先写作业。” 这是,不生气了? 钟宴笙迷惑地跟着他进了书房,见到萧弄慢条斯理扯松了领带,弯下腰:“迢迢,解领带。” 钟宴笙乖乖给他解开领带,领带刚接下来,就落到了萧弄手上,他都没反应过来,就感觉手上一勒,手被萧弄用领带捆了起来。 钟宴笙都蒙了:“哥哥?” 萧弄不说话,坐下来将他往怀里一带,让他坐在自己怀里,翻出他书包里的试卷:“哪道题不会?” 钟宴笙被捆着手,整个人被他罩在怀里,后背抵靠着男人坚硬的胸膛,惶惶又不安:“先、先放开我好吗……” 萧弄微笑反问:“你觉得呢?” 他一开完会,就立刻来了学校,在教室里没找到钟宴笙,打电话打不通,发消息也没回。 这辈子都没这么慌过。 结果查监控找到人,发现小孩儿被人哄去了网吧,坐在烟雾缭绕的黑网吧里,兴致勃勃地跟坏学生打游戏,别人的手搭到他椅背上都没发觉。 气得萧弄牙痒,在车上差点控制不住咬他。 钟宴笙有点委屈,但也知道自己有错,不敢反驳,讨好地在萧弄怀里蹭了两下:“我以后不敢了,哥哥。” 毛茸茸的发顶蹭过下颌,萧弄挑了挑眉,没应声,指尖点了点桌上的卷子,示意他看题。 他语气平淡地讲起题来,钟宴笙坐在他怀里,脑子里乱糟糟的,哪能聚精会神地听,讲了一遍,什么都没记住,傻傻地回头“啊”了声。 萧弄眯起眼:“迢迢,这么不专心,是不是想被哥哥打屁股了?” 钟宴笙吓得蜷了蜷,挣扎起来:“不要打我……屁股。” 他都多大了,还被打屁股也太羞耻了。 还是被暗恋的哥哥打。 他不安分地蹭来动去的,萧弄的西装和衬衣都被他弄皱了,幅度过大,不小心地碰到了一些不该碰的地方,自己却又没有发觉,还在试图往外面蹭。 下一刻脑袋就被轻轻拍了下,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低哑:“不想被打就老实点,别乱动。” 钟宴笙耳根一麻,哦了声,老实起来。 “专心看题。” 萧弄的下颌抵在他脑袋上:“下一道。” 被哥哥抱在怀里干什么都行,但讲题实在太奇怪了。 钟宴笙只想快点结束,努力凝聚神思看起题来,跟着萧弄的思路磕磕绊绊地走。 卷子里几道大题讲完,他出了点汗,脖子上的腺体贴不知何时翻了一角,逸散出朦胧的香气。 薄汗与腺体贴接触,钟宴笙感觉脖子有些痒痒的,忍不住往后仰了仰,想叫萧弄帮他把腺体贴撕下去。 往后蹭了一下,腰间的手陡然一紧,他察觉到了点不对。 钟宴笙愣了一下后,突然明白了那是什么,眼睫顿时颤动起来。 书房里的气氛一阵凝固。 萧弄僵了一下,都不知道把钟宴笙抱在怀里是在惩罚他还是惩罚自己,立刻就要松开怀里的人。 钟宴笙眼睫忽闪了几下,心跳如雷,结结巴巴开口:“哥哥……你、你是不是……” 话没说完,嘴就被捂住了。 他想回头看萧弄,脑袋却被按着别不过去。 后颈那片露出一角的雪白皮肉散发著要命的诱惑,萧弄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了,终于忍不住,低头靠在男生细白的颈子上,眸子半眯着,高挺的鼻子靠在腺体粘贴,嗅闻着涌出来的信息素味儿,缓缓抵磨了两下。 那里实在是不能碰,哪怕是隔着一层腺体贴。 钟宴笙腿都软了,眼眶发湿,眸色变得迷蒙起来,喘息热得厉害,烫得萧弄的手一蜷,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。 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声音如惊雷般窜进耳中,钟宴笙鼓足勇气转过身,勾住萧弄的脖子,脸红着一片,看上去胆子小小的,说出来的话却无比大胆:“哥哥……要、要不要,我帮你?” 萧弄狼似的盯着他,眼底沾染着浓重的颜色,钟宴笙和那样一双眼睛对视着,心里跳得很快,毫不怀疑萧弄会吻过来。 然而那双手只是箍紧了他单薄的腰,和他雾蒙蒙的眼睛对望良久,声音低缓。 “迢迢,不可以。” 钟宴笙愣了一下,没想到会被拒绝,有些生气了,故意在他怀里跪坐着用膝盖碾过去。 萧弄嘶了声,大手在他臀上不轻不重拍了下,咬牙切齿:“别乱动。” 钟宴笙“啊”了下,没想到他真的敢打自己,不可置信地瞪着他,被宠坏了的小孩儿一点儿也不怕他,非但不听话,反而又往前碾了下,皱着鼻子生气:“你是不是不行呀?” 萧弄额角青筋都蹦出来了,火大又无处可泄,牢牢按住他的腰,把他摁回来,绷着脸又吐出一句:“不可以。” 钟宴笙难过又委屈:“为什么?” 隔了好一会儿,眉心上一热,落下了轻轻的一吻。 “你还小。” “乖乖,等你长大。” 钟宴笙委屈地低下脑袋,埋头在他怀里。 什么长大不长大的,他已经很大了,马上就要成年了。 他能明显察觉到萧弄对他的欲望。 他的手被捆着,腺体贴也歪了,都这个样子了,还能抱着他什么都不做。 萧弄就是不行!!! 第111章 番外七:if现代ABO(3) 就像在去年钟宴笙分化那天,湿红着眼眶伸手要他抱的钟宴笙靠过来时,萧弄可以轻而易举地叼住全身心信任依赖着他的Omega,在无人的独栋房间里,将他按在床上,狠狠咬穿他的腺体,注入信息素标记他,弄得他哭得嗓子发哑都爬不出去。 但他最后只是待在不安的钟宴笙身边,像摸小猫儿L似的顺着他的背安抚,给他注射完抑制剂,就狼狈地离开了。 哥哥每次推开他,都是温和坚定而克制的。 钟宴笙似懂非懂,感觉萧弄就是因为他年纪小,或者就是把他当弟弟。 可是他的腺体都发育成熟了,哪里小了。 说不出是生气还是什么较劲,那晚之后,钟宴笙每天都严严实实贴好腺体贴,不给萧弄闻了。 晚上辅导作业也不让萧弄抱着他写了,绷着小脸只让萧弄坐旁边。 除了每天早上帮忙打领带的短短几分钟,俩人的接触一下变得无比稀少,天天看着漂亮的小孩儿L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,却嗅不到一缕信息素的味道,萧弄明显的有点焦躁起来。 偏偏钟宴笙故意报复似的,天气逐渐热起来后,不知道从哪儿L偷了件他的衬衣,每晚洗完澡,就穿着衬衣噔噔噔跑下楼去翻冰箱喝冰饮。 萧弄的衬衣对他来说太长太宽,刚好罩在大腿的位置,走路时莹润肉感的腿根若隐若现的,修长细白的腿明晃晃的露出来,萧弄偶尔推开门撞上,喉间干渴得活像在沙漠里行走了十几年,差点拧断门把。 每晚梦里都频繁晃过那些画面,充斥着衬衣的撕裂声。 萧弄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钟宴笙,他其实什么都不用做,只是乖乖坐在那儿L朝他笑一笑,就足够有吸引力和诱惑了。 但说出来感觉他怪变态的。 他只能咬着牙忍着,上前把钟宴笙的冰饮抢过来:“迢迢,晚上不要喝冰饮,当心胃不舒服。” 钟宴笙仰起脸,和他对视半晌,又低下脑袋,看看他腿间,彷佛很不满意似的,轻轻哼了一声,转身拉开门进屋。 萧弄的视线黏在他身上,闭上眼深吸了口气,才克制住跟上去把人摁到门板上,撕开他后颈上碍眼的腺体贴,抵着那片柔软的肌肤使劲嗅闻舔吻的冲动。 小祖宗生起小脾气来真的很要命。 朝夕相处了整整俩月,萧弄都没能再闻到那缕幽微的兰香。 体检时就被好友兼私人大夫笑了:“我的天啊,萧总,你最近是怎么了,欲求不满吗,Alpha信息素冲得简直要朝着我的脸打一拳了!” 萧弄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,长腿交叠翘着,眼皮都没抬一下:“我现在就可以先打你一拳。” “哎哎,别医闹啊。” 楼清棠谨慎地退后几步,翻看起他的体检报告各项指数:“你不是费了好大功夫,让你的小宝贝跟你住一块儿L了吗,怎么信息素状态还是这么不稳定?不应该啊,你们俩信息素匹配度很高的,他能安抚你的才对。” 还安抚,那小孩儿L恨不得火里浇油。 被宠得无法无天的,完全不知道一个Omega在对他有欲望的Alpha面前做这些,简直是不想下床了。 可是萧弄现在又不能动他。 萧弄更烦躁了:“闭嘴。” 楼清棠瞅他两眼:“哟,这么冲,你不会是被你的小宝贝拒绝了吧?” 萧弄揉了揉太阳穴,声音平静:“我拒绝他。” 楼清棠大惊失色:“送上门的小美人你都不要?咱俩大学同学几年,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柳下惠?” 萧弄冷冷道:“他没成年。” “也就一个月不到了吧。”楼清棠摸着下巴,“啧啧,你居然是个这么有原则和底线的人。” 萧弄不太耐烦:“说报告。” “总结一下,以你最近的报告来看,今年你的易感期就在最近半个月到一月了。”楼清棠弹了弹手里的报告单,“你的小宝贝马上高考完也成年了吧?还挺赶巧,不过作为良心大夫,我不建议你易感期谑谑人家啊。” 每个Alpha都会经历易感期,易感期来临的时候,Alpha通常理智处于下风,对Alpha会排斥到充满野兽般的攻击性,反之,对Omega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则会膨胀到扭曲的地步。 萧弄分化之后,易感期就比寻常Alpha的要紊乱,每次易感期降临,都是一阵兵荒马乱,只能靠着打抑制剂,和周围人隔离开来,生生熬过那几天。 楼清棠的建议的确十分良心,萧弄平时一直在克制,等易感期来临理智丧失的时候,钟宴笙得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。 钟宴笙这段时间老老实实贴着腺体贴,反而对他自己是个保护,否则这几天萧弄状态不好,说不定闻着闻着,就会理智突然崩塌,把人拖进自己的房间。 易感期来临前的烦躁不安已经出现了,萧弄非常熟悉这个感觉,按着眉心,嗓音低哑:“我知道。” 哪怕再渴求,他也舍不得伤害到钟宴笙。 至少得先等易感期过去,他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告白。 高三最后几天,学校里的气氛反而没那么紧绷了。 拍毕业照的当天,学校允许学生家属进校,钟宴笙拍完班级合照,就一堆人来找他合影,他干脆躲到树荫下面藏着,拿校服罩着脑袋,缩成一团小蘑菇,发信息问萧弄来不来。 萧弄半天没回应,钟宴笙刚有些失望,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:“迢迢。” 钟宴笙惊喜地转过头:“哥哥!” 萧弄带着一束花,西装革履,步履从容,高大俊美的Alpha吸引了无数视线,看着穿着校服的男生飞奔过来,伸手接住他:“躲在树荫下面当什么蘑菇呢?” 钟宴笙不乐意被叫成蘑菇,踢踢他的鞋沿:“谁让你不回我消息。” 萧弄低低笑了声,将花递给他:“恭喜我的迢迢毕业了。” 钟宴笙耳根微红,抿着唇接过来。 附近突然响起哢嚓一声,萧弄下意识抬手将钟宴笙护到怀里,抬头看过去,见到是个穿着校服的Beta,举着个拍立得,跑过来笑嘻嘻地把相片递给钟宴笙:“钟宴笙,给你!” 相片里正是萧弄递花给钟宴笙的画面。 穿着西装正服,只因为热扯松了几颗纽扣的成熟男人,和仰着脸看着他,校服一角被风灌着飞起的青涩男生,站在一起,画面意外的和谐。 钟宴笙小声道了谢谢,还没接过来呢,萧弄就截过了那张照片,仔细看了半晌,从容地放进钱包里。 钟宴笙一眼就注意到了,萧弄钱包里放着张他的照片,看起来像是去年暑假萧弄故意避着他那段时间,他跟家人出去旅游拍的。 钟宴笙震惊地伸手去抓:“你偷藏我照片!” 萧弄一抬胳膊,仗着身高,轻松避开他的手,翻过那张照片在他眼前晃了晃,揉了把他的脑袋:“冤枉,我很光明正大的。” “……” 钟宴笙的心怦怦跳,回去就严肃地搜了半天,一个Alpha将Omega的照片随身带在钱包里是什么意思。 然后晕晕乎乎地到半夜都没睡着,忍不住披着小被子爬起来,轻手轻脚推开房门,钻到萧弄的房间,趴到萧弄床边。 因为易感期逐渐来临,近来萧弄每晚都会打一针抑制剂,避免一想到钟宴笙睡在隔壁,会让理智失控。 哪知道人家自己哒哒哒跑过来了。 他好不容易睡着,半睡半醒地被戳醒,就看到少年趴在床边,下巴搭在床上,眼巴巴地看着他:“哥哥,我想跟你一起睡觉。” 好不容易稳住的理智差点崩盘。 萧弄额角青筋微露,弯身把钟宴笙一把抱起来,冷着脸带回他自己的房间,放到床上,随即不顾怀里人的挣扎,把他翻过去,手下第一次不留情,啪地一下,抽得钟宴笙惊叫着挣扎。 萧弄的火气这才稍缓了点,轻柔地揉了几下他方才被打的地方,声音带着几分旖旎的警告意味:“老实睡觉。” 钟宴笙生怕再被他打屁股,含着一包眼泪,委屈地缩回被子里。 萧弄这个大混蛋!!! 他生闷气,听到萧弄还没走,脑袋钻进被子里不想看他。 片刻之后,就感觉到脑袋被温和地揉了两下。 “乖乖,等高考完后再说。” 好吧。 钟宴笙从被子里钻出脑袋,看萧弄轻轻退出他的房间,心想,那就等考完再说。 高考的前一天,钟宴笙被父母接回了住处。 好久不见爸爸妈妈,他也很想念了,便没什么意见,乖乖回到家里。 钟宴笙平时的成绩还可以,发挥向来稳定,高考结束后,估了下分,应该能稳上他想去的学校。 考完当天,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,他开开心心地跟爸爸妈妈待了几天,直到生日当天,才后知后觉,萧弄怎么没来找他? 他都考完了。 钟宴笙想去找萧弄,却被爸爸妈妈拉住,语气温柔:“迢迢今天成年了,想不想出去玩啊?” 钟宴笙眨巴眨巴眼睛,一下就猜出来了什么:“爸爸,妈妈,不想让我去找哥哥吗?” “……” 夫妻俩同时被问得一默。 钟宴笙不太高兴:“我不想出去玩,我要去找哥哥。” 夫妻俩对视一眼,含蓄道:“迢迢,哥哥现在不太方便。” 钟宴笙才不听,跟条顺溜的小鱼似的,呲溜就跑到门边:“我去找哥哥啦!” 说好了考完后说的,萧弄是不是怂了? 钟宴笙气冲冲的,让司机开车将他送到了萧弄的住处。 萧弄的住处对钟宴笙一向是通行无阻的,轻松刷脸按指纹进了院门后,钟宴笙却在大门这儿L被挡住了。 里面被反锁了。 钟宴笙蒙了一下,才意识到萧弄好像又在躲他。 他气闷得很,进不了屋子,在外面转悠了一圈,发现萧弄二楼房间的露台窗户是开着的,眼前一亮,立刻过去,试图爬上二楼。 他从前跟萧弄玩一些攀爬运动,颇有经验,吭哧吭哧快爬到二楼时,手臂上骤然一紧,他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托着腰一把抱上了二楼露台,还没等他高兴,屁股上就狠狠一痛。 钟宴笙都被打懵了,傻兮兮地抬起头,对上萧弄黑沉沉的脸,萧弄二话不说,抱着他又是两巴掌,羞耻感和痛意弥漫,钟宴笙眼圈一红,带了哭腔:“痛……” “小混蛋。” 萧弄到这会儿L还心惊肉跳着,深蓝的眸子里泛着点血丝,咬牙切齿,呼吸滚烫:“你想吓死我。” 刚才听到动静一出去,看到钟宴笙在往上爬,他都不敢呼吸,更不出声,生怕吓到他,直到能够到他了,才迅捷地一把把人抱了上来。 钟宴笙从小到大都被捧在手心里宠着,哪儿L被这么欺负过。 他的生日萧弄都不来,还言而无信! 气性一上来,他一张口就咬上萧弄的脖子,使劲磨咬。 那点力道对萧弄而言非但不痛,反倒立刻助长了某种欲望。 被丢到床上的时候,钟宴笙蒙了一下,这才发现,他才离开了几天,萧弄的房间就乱糟糟的。 床上铺满了……他的衣服。 都是他在萧弄这儿L住的时候穿过的衣服。 他倒在那片衣物堆里,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,萧弄为什么避着他。 筑巢行为,他的易感期到了。 之前因为太过生气,迟钝地没察觉到的Alpha信息素疯狂涌来,打得钟宴笙的脸一阵发烫,腰腿发软。 俊美的Alpha站在床前,背着光的神色有些模糊,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的男生。 钟宴笙一下屏住了呼吸,仰着头跟他对视了良久,低下脑袋,伸手去撕那片紧紧贴在后颈上的腺体贴。 刚碰到腺体贴,他的手就被萧弄的手按住了。 萧弄的体温很高,指尖烫得他缩了一下:“迢迢……你还小。” 钟宴笙板着脸:“我已经成年了。” “……你只是把哥哥当做哥哥。” 钟宴笙被质疑了,生气瞪他:“我比你小,但我脑子正常,到底是当哥哥的喜欢,还是怎样的喜欢,我能分不清吗?” 想想被萧弄推拒那么多次,他又有点伤心,萧弄宁愿在床上铺满他的衣物,也不肯让他揭下腺体贴,哽咽了下:“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?” 萧弄立刻回答:“喜欢。” “有多喜欢?”钟宴笙红着眼眶,突然坐起来靠近他,盯着他的眼睛,唇瓣启启合合逼问,“是什么样的喜欢?” 清甜的呼吸喷洒过来,萧弄的喉结发紧,沉默良久,终于没忍住,按在后颈上的大手一用力,钳着那段细长的脖颈,低下头用力吻上那张微微张着的薄红唇瓣,顺着毫不设防的唇缝,凶狠地舔吻进去。 钟宴笙没防备突然被亲,呆呆地张着嘴,由着他亲进来,舌尖被强势地攫夺过去,湿哒哒的吻让耳边嗡嗡响个不停,易感期Alpha浮躁的信息素萦绕在身周包裹着他,蕴含着强烈的占有欲与侵略性。 钟宴笙原本气势汹汹的,一下就软了腰,呜呜喘不过气,终于被放开的时候,薄红的唇湿红一片,腮帮子酸得合不拢,短促地喘着气,鲜红的一截舌尖隐约可见。 萧弄的鼻尖抵在他的鼻尖上,嗓音沙哑:“是这样的喜欢。” 钟宴笙从他的眼底,看出了那双深湖般幽邃的眸底,烧灼压抑着的欲念。 光是对上那样的眼神,就叫他脊骨发麻。 “害怕的话。” 萧弄的动作依旧带着克制,钟宴笙注意到床头柜上,淩乱地放着好多用完的抑制剂小瓶子:“就先回去。” 说着放人的话,手却依旧死死按着钟宴笙的腰。 明明都快渴死了。 钟宴笙的手指软软地搭在萧弄手上,半晌,微微着发抖,拉着他的手,放到自己的后颈上,仰着脸轻声道:“哥哥,把它揭下来。” “我陪你过易感期。” 萧弄陷入了一瞬的沉默。 随即后颈微微传来轻微的撕扯感,被盖在腺体贴下的腺体终于得到自由,雪白干净的一段颈子露出来,朦胧湿润的兰香争先恐后地喷薄而出。 Alpha的眼睛几乎立刻就红了。 理智彻底崩塌,洪水滔天,巨浪汹涌,后颈被狠狠咬住,犬齿刺进腺体中,疼痛伴随着信息素灌入带来的欢愉感疯狂交织。 钟宴笙下意识想爬走,却听到声轻声。 半晌他才意识到,那是皮带解开的声音。 一切都失控了。 无论他怎么哭,怎么挣扎,都无法逃脱Alpha信息素的牢笼,这个房间是Alpha筑出捕捉爱人的巢穴,而他是明知道危险还一头撞进来的小鸟儿L。 意识不断被弄得涣散开来,他分不清时间,有时候睁开眼是在床上,有时候是在花洒下,或者坐在洗手台上,抑或趴在露台上。 Alpha褪去了平时装模作样的表象,露出了凶狠残忍的内里。 钟宴笙终于熬不住了,湿答答的从被子里爬出来想离开,又被一只青筋微露的大手攥着腰,狠狠按了回去,哭都哭不出声音。 在多次质疑萧弄的能力之后,钟宴笙终于在成年这天,清晰地感受到了萧弄究竟行不行。 --番外完-- 萧弄的手抚在他脸上,把他的脑袋转回来:“先说说,为什么哭?” 钟宴笙的意识已经清醒些了,但身体还没醒过来,清晰地感觉到有人坐在了他身边,掀开被子,想把他的手腕抓过去。 如果萧弄知道他的身份, 知晓了他很讨厌的那个指腹为婚的人就是他, 会是什么反应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