珞珈靓灵:科幻作者的温情与命运的尽头
老王站在研究所的小楼前,周围是噼啪作响的火苗和静谧的晚林。珞珈山的黑树白雪堆在火苗之外,被火苗烧得通红,像是用错了场景的幕布。老王提着准备年夜饭的红烧肉和米饭,和包里的二锅头一样凉。
七十公斤。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,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。不是因为手机放在床上充电,无法拨打消防电话,所以只能自己跑到这里,也不是因为除夕夜学校里已经没几个人了。而是因为命运的所有道路都通向同一个结局,其他的可能性早已在半途被切断。
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两个学生穿着内层衣服冲下山的情景,他们惊慌地说自己做错了实验,打开了一个虫洞,这个虫洞连通着某处的一个黑洞,而恰巧打开的是黑洞表面的防火墙,由于能量过高,房子着火了;当被问到如何灭火时,他们说,防火墙并不是真火,而是虫洞中喷射出来的高密度信息和高能粒子。
老王没有太听懂他们说的话,但至少搞清楚了一件事:因为某个地方有个洞,有东西漏了出来,只有再塞进同样质量的东西才能把火扑灭,而实验室里所有能搬动的东西,包括他们的衣服,都被塞进了虫洞里。老王环顾四周,周围只有大树,他徒手砍不下来,手里拿着雪和泥土也很难靠近。
“还需要七十公斤,”高个子学生连忙说道,“如果不立刻扔点东西进去,这个洞只会越来越大,粒子喷出来的速度也会越来越快。再不放手,几个小时之内整个武大就会被吞没,到时候整个世界就完蛋了!跟我下山找人搬东西把洞填上!”他声音嘶哑地说完这句话,就疯狂地往山脚下有人的地方跑去,连左脚的鞋子丢了都不管。
老王一直很佩服会读书的人,他们不仅能打出一个喷出火的洞——虽然那不是真火,看上去跟火焰没什么区别,也没有其他合适的形容——还知道往里面塞七十公斤的东西就能把火扑灭。漏水还在继续,不知道这两分钟里到底漏出了多少火?老王想,既然跑下去找人把东西搬上山就足以让火势不继续扩大,那么暂时应该不会再蔓延太多了。
称完手中的饭菜和酒水,又用空着的手摸了摸啤酒肚,老王已经想不起上次称体重是什么时候了。他想起了好几年没见的妻子和女儿,想起了17号楼还有一个灯泡没有换。但如果火势真如学生们说的继续燃烧,就算修好了灯泡也没用。两位学生们焦急的神情萦绕在他的脑海里。
他一咬牙,跳进了火焰中。
老王从来没想过黑洞是这样的,看上去一点也不黑——虽然他不确定这算不算“看见”。应该叫火墙的地方,是一片垂直的白色海洋。仔细一看,白色全是闪闪发光的微小粒子,它们的轨迹看似混乱,但又似乎在朝着一个方向流动。
他还记得自己冲进火焰时感受到的剧痛,那一刻,老王后悔了,但这种感觉很快连同声音、气味和光线一起消散了,他好像踩到了一个洞,然后迅速坠落,后来,连失重的感觉都消失了,一切外在的体验都变得朦胧而缓慢。
我死了吗?还是我还在那个“黑洞”里?老王不确定,也不知道名字是不是错。他想找一些物体来参考。看看自己的手,和之前一样,也像防火墙里的光粒子。他不太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。在逐渐适应这种较慢的思维后,他能看清一些东西了。
不远处站着一个人,却又似有若无。针织披肩下,是熟悉的弧度肩头。那不是他的前妻吗?不过她留着多年前结婚时的辫子,看上去年轻了许多,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。转眼间,婴儿变成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,背着儿童书包朝他跑来。老王认出那是自己的女儿,可小女孩还没跑两步,就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。眉宇间还能看出女儿的痕迹,但看上去比上次见到时苍老了许多……
他突然意识到,这些旋转的画面就是他的过去和未来。黑洞里的时空被撕裂、碎裂,如梦似幻地重现着最难忘的画面。人生的碎片向他涌来,他想起自己不到一半年纪时,也曾有过读书成名的梦想,但当时家里无力供他读书,所以高中毕业后就去钢厂工作。正是在那时,他经人介绍认识了在纺织厂工作的妻子。
离开学校之后,生活似乎突然加速了。以前无休止的复习考试、画外国画、看武侠小说、逃课去河里游泳的日子,转眼间变成了老婆孩子上下班的家务事。一切都开始和钱有关,或者说,和没钱有关。裁员潮来了。
那两年,厂里干活的几乎全都失业了。女儿刚学会叫我爸爸,还没有上小学。老王和老婆凑了点钱开了家超市,等到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不会做生意的时候,已经亏了不少。后来他想开出租车,但买不起车,就给别人“扛土”。武汉话里的意思就是趁有工作工具的人休息的时候给别人干活,就是交房租给别人开夜班的出租车。本来已经还清了债务,开始慢慢赚钱了。我以为日子会好起来,可老婆这时候走了,带着女儿回了县城老家,生活压力小了点。老王因为扛土不回家通宵和老婆吵了无数次架,本以为忍到老婆习惯了就行,没想到收到了离婚协议书。
老王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,就是喜欢喝白酒,吃红烧肉,三肥三瘦,糖色的。可惜他血脂高,妻儿又讨厌肥肉,所以这道菜在家里从来不做。那年也是除夕,年夜饭有酒有红烧肉,那天也没吵架。想到债还清了,孩子明年也要上小学了,老王差点觉得日子要好了起来。等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吃完饭安顿下来睡觉后,妻子从包里拿出那两张修改自己人生轨迹的纸,在除夕夜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,没商量就让他签字了。从此,年夜饭就如冬天的东湖一样冰冷。
开了一段时间的出租车,我的肝和胃开始感到疲劳。这段时间,我想找到我的妻子,但我只有这样做的能力。如果我找到了她,那不是像我一样受苦吗?责任、能力和愿望往往不是那么对等的。
几经周折,老王终于回到了向往的大学。但他没有成为一名学生,而是一个单身、臃肿、问题多多的后勤人员。每天给学生们修堵的下水道、坏的灯泡,冬天在珞珈山的路上铲雪。学校有规定不许打牌,所以无聊的夜晚,老王会买一瓶便宜的二锅头,一边看电视,一边慢慢喝。老电视他用了十几年,舍不得换掉。画面上雪花闪烁,有点像他此刻手上飘着的灯光。
老王忐忑不安地伸出手去触摸朝他走来的大姑娘,她却像白色海洋中的光粒一样飘然而去,从流动的一团变成越来越小的粒子,融入到他无法理解的黑洞视界边缘,成为黑洞的一部分。信息变成物质,物质变成能量。
老王转过身,凝视着白点点的海水。他不知道这些点点从何而来,要去往何方,为什么它们会斜着往上流,而不是往下流。但这片明亮的海水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夜,他和妻儿坐在汉口江滩上。晚风带走了炎热,江水从眼前流过,一波波闪闪发光的浪花缓缓向左移动。那是无数水滴汇聚而成的长江,从远方流淌而下。
他觉得自己就像白海里的一盏明灯,像长江里的一滴水,跟着人群漂流到了武汉,漂流到了筒子楼,漂流到了结婚的酒店和女儿出生的医院,漂流到了钢厂,漂流到了下岗,漂流到了离婚,漂流到了新单位的宿舍,漂流到了今天。而不管他怎么漂泊,有些东西总是在江的对岸,在黑洞之外。那些看似近在咫尺的微小欲望,其实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。生活就像一个黑洞,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要求自己放弃一切,去弥补一些愚蠢的小错误。
想到这里,他突然想起了落迦山上的那场大火,不知道那场大火现在有没有灭掉。
他把那些记忆抛在脑后,站在那里四处张望。终于,他看见流动的火墙中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小漩涡,就像浴缸塞子松动时凹陷的水面。他想靠近一点,但双腿沉重,阴影使膝盖以下的部分难以看清。他费力地挪动了一下脚步,发现刚刚跑下山的两名学生就站在漩涡附近。
老王吓了一跳,他们也跳进去了?需要那么大的质量吗?但他仔细一看,又觉得那两个学生的样子有些奇怪,他们的身影似在又似不在,从某些角度看,他们像是闪烁着,透明的。而且,他能听到他们说话,他们却听不到他说话。
“确实如此,我跑到一半就折返,亲眼看到后勤工程师自己跳了进去,他填补了黑洞失去的质量,所以高能粒子柱变小了……”矮个子学生一脸茫然。
“他要是真的进去了,根本就不可能摆脱黑洞的引力,逃出防火墙。”高个子学生有些担心。
这堵墙看上去当然不像是用火做成的。这个更具体的疑问比其他听不懂的句子更快出现在我脑海里。幸好实验室和火势似乎都得到了控制。老王试着呼唤他们,但他们没有回应。他试图伸手去够火墙上的漩涡,但刚一靠近,就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他的手臂,他不得不放弃。
“他……死了吗?”矮个子学生似乎正看着漩涡。
“准确的说,他应该成为一对纠缠的对子,或者两个人,而这两个人,在黑洞内外,正好是相反的。在接近虫洞的时候,物流大师的粒子和反粒子对应该会分离。他的实体在700光年外的黑洞里,他的反粒子可能就在我们附近,但理论上没人能观察到黑洞内部,也没人能观察到反物质……至少现在不行。”
老王又想不通了,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两个人了?我在这里,另一个人在哪?700光年是多远?从武汉大学开车过去要多久?
想着这些未解的问题,他低头一看,那高个子学生只穿了一只鞋,右脚的袜子好像湿透了,大概是因为踩过雪,他想起在山上遇见他时,没穿鞋的那个是他的左脚。
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观察到反物质的人类,但他终于意识到,自己所在的地方与自己之前居住的地方相似,但又有些不同。
“所以他不能回来了。” 矮个子学生开始发抖,也许是因为单薄的衣服无法保暖。
“失去的质量会达到平衡,虫洞很快就会闭合。它会变成能量还是信息,我不确定。没人确定。”高个子学生侧过身,面向漩涡,面对着老王站立的方向。老王感觉眼前的两人就像是那两个学生的影子,就像电影里的另一对。
虽然知道他们看不见自己,但是老王还是感觉那高个子学生的目光仿佛能看穿自己。
他有些疲惫,随着虫洞漩涡越来越小,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,他开始明白,自己再也无法回到那个世界了。
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再次想起来,今天是除夕,自己似乎比以前离家乡更远了。
奇怪的是,老王想到家乡这个词,眼前浮现的不是武汉的历史或建筑,而是妻子和女儿甜美的笑容,以及她们在老房子里艰难的生活。她们相互扶持,共同度过了一段人生的时光。虽然被生活的重量分开,但还是占据了一些柔软的地方。从此,家乡以点的形式存在,只有少数留下美好回忆的时光和地方,因为思念的洗涤而一次又一次地焕发出光芒。这些朦胧的喜悦,都和妻子和女儿有关,她们是家乡,没有她们的地方,就是其他地方。
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,思绪也变得零散起来。不过过年期间,他应该比平时更能忍耐,可以放纵一些平时不敢做的幻想。他还想回家,趁着妻子还在灶台边忙碌,偷偷溜出厨房给自己倒上一小杯酒,等着妻子发现后的冷笑,以及那总会到来的认可。腐烂的老头拖着身子,随意地往一个方向走去。
他继续走过初见妻子时的那个下午,像二十年前一样站着,不知道说什么好,然后傻乎乎的把两罐甜橙送给人,罐子变成了她手里的婚戒,然后变成了一副旧皮手套。那是他们最艰难的时期,老王卖掉自行车给她买的这些。手套变成了一个大声哭喊的婴儿,他慌忙快步走了两步,踉踉跄跄,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不稳了,他看着那似乎是宿舍里老电视坏了的时候的信号的画面,幸好胳膊还能用,他用记忆深处的姿势把女儿抱了起来,拍着孩子的背,让她停止哭泣。
他想看着女儿长大,但他向前走了很久,这一幕也没出现。他几乎无法动弹,回头看了看起点处的火墙。两个学生还站在那里讨论着,似乎比之前离得并不远。他走了这么久,却好像一直站着,一点都没有向前移动。而漩涡正在缩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程度。
仿佛这徒劳的动作能起到什么作用,老王不顾自己身上的皮肉,继续往前走,走了不知道多少步,就看见了一张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的桌子,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,一个比他女儿还大的女孩正在摆着碗盘,端着红烧肉从厨房走出来的正是他老婆。
他庆幸这场死前虚幻的梦终于出现了。他感觉到饥饿,颤颤巍巍地从桌上拿起一双碗筷,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米饭,杯子里盛满了酒。没有人告诉他血脂高、喝酒对身体不好,没有生意亏损、开出租车通宵的争吵,液晶屏和机顶盒电视清晰无卡顿地播放着春晚,汤不是速溶的,菜也是热气腾腾的,不是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,而是从锅里端出来的……
老王大口大口地吃着,仿佛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肉食。他试图用尽所有的想象力去填补这幅画中的细节。他看见鞋柜上他送给妻子的皮手套,冰箱里还未吃完的糖水橘子罐头火焰节之王怎么做,书柜里放着几本不同年龄段写的《我的爸爸》的老作文书。妻子的皱纹多了,但眉眼还是那么漂亮。女儿长大了,考上了自己没上的大学,就那样坐在那里,像个读书的孩子……
在更深的悲观心态中,他知道这不可能是真正的妻女之家。细节背叛了这幅画面:他们不吃肥肉,不买酒。但老王还是把这几个美好的片段一遍又一遍地涂抹在身上。他感觉自己像大雪一样坠落,坠入量子波动的海洋,坠入承载着他思念的河流、故土和人民。
在虫洞关闭前的最后一刻,精确相等的质量抹平了人类实验失误在空间中造成的伤痕。他放开了已经化为粉末的空饭碗和酒杯,将自己的信息分解为无意识的辐射。所有无处可去的记忆都变成了不再相连的粒子,汇聚成一片没有时间、永远不会老去的白色海洋。
七百光年外,一张除夕的餐桌上,摆放着三双碗筷。母亲端着最后一点甜汤从厨房出来,女儿帮忙把没吃完的橘子罐头放回冰箱。她们看到,其中一个本该空着的碗里,堆满了食物和红烧肉,堆得几乎要掉下来了。陈列柜里放了多年的酒瓶也被打开了,杯中飘来浓郁的白葡萄酒香味。
她们之间突然产生了一种不言而喻的误会,母亲以为是女儿做的,女儿又以为是母亲做的,最后谁也没问。
一滴小小的、不起眼的水滴从餐桌上慢慢蒸发。
那是洛迦山上的一片反物质雪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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